项凡的身形在山林间疾速穿行，如同一只贴地飞行的夜枭，悄无声息。
他没有丝毫停顿，循着场景回溯中那神秘修士败退的方向，一路追寻。
这一追，便是一整天。
直到夜色深沉，月隐星稀，山间的雾气变得愈发浓重，他才在一处水流湍急的河边停下了脚步。
空气中，那股淡淡的血腥味和灵力波动的痕迹，到此便彻底中断。
项凡眉头紧锁，藏息术运转到极致，整个人仿佛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
对方很谨慎，利用河水洗去了所有踪迹。
若是一般的追踪者，到此便会束手无策。
但项凡不同。
他寻了一处隐蔽的巨石后，确认四周安全，再次心神沉入识海，发动了场景回溯。
嗡！
周遭的景象开始扭曲倒流。
很快，他便“看”到，一个身披斗篷的身影踉跄着来到河边，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后，便一头扎进了湍急的河水之中，朝着河底深处潜去。
项凡心念一动，回溯的“视野”也随之深入水下。
河水冰冷刺骨，水流汹涌，足以将巨石冲走。
那神秘修士竟硬生生顶着水压，在十丈深的河床底下，找到了一处被水草掩盖的隐秘石洞，钻了进去。
好一个藏身之所！
项凡心中暗赞，若非有场景回溯，他就算把这片河底翻个底朝天，也未必能找到。
他没有急着解除回溯，而是将“视野”进一步探入石洞。
洞内空间不大，一名脸色苍白如纸的中年修士正盘膝而坐。他身上的斗篷已经褪去，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脸，正是拍卖会上拍下清溪鉴之人。
在他身前，散落着十几个空空如也的丹药瓶，显然是为了疗伤，已经耗尽了所有丹药。
项凡的目光扫过，最终定格在此人身上。
筑基中期！
修为比自己高出一截。
那面古朴的清溪鉴，正放在他的膝上，散发着微弱的灵光。而在他怀中，隐约能看到一张符纸的一角，上面有碧绿的剑形纹路若隐若现。
正是那枚至少还能使用两次的剑形符宝！
确认了对方的底细后，项凡缓缓解除了场景回溯，脸色变得阴晴不定。
一个筑基中期修士，手持一件灵器和一枚威力奇大的符宝。
即便对方此刻身受重伤，也绝非自己能够轻易拿下的。
那符宝的威力，他可是“亲眼”见过的，一击便秒杀了一名同阶修士，自己这小身板，挨上一下，怕是连渣都不剩。
硬抢，无异于找死。
“黄雀在后”的念头，瞬间被他掐灭。
但就此放弃？
价值数万灵石的清溪鉴，还有那枚威力无穷的符宝……项凡的心脏不争气地加速跳动。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中飞速盘算。
自己不能动手，不代表别人不能。
他回想起在茶楼听到的消息，以及路上遇到的那名鬼鬼祟祟的筑基修士。
常家的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他们损失了一名筑基长老，这笔血仇，必然要用对方的命来偿还。
而且，他在回溯中，曾看到一名常家修士取出过一个罗盘状的法器，显然是某种追踪法宝。
他们找到这里，只是时间问题。
项凡非但没有离开，反而悄悄向后退出了数百丈，寻了一处地势更高、视野更开阔的密林，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一截枯木，静静地等待着。
他有的是耐心。
果不其然，半个时辰后，两道流光划破夜空，落在了不远处的河岸边。
正是两名身着常家服饰的筑基修士。
其中一人手持罗盘，指针正微微颤动，指向项凡之前探查过的那片水域。
“那家伙就在这河底！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敢潜入如此湍急的暗流，真是找死！”
“哼，别让他死了，家主吩咐过，要活的！他手里的符宝和那面镜子，都必须拿到手！”
两人简单交流几句，便各自祭出法器，一前一后，潜入了河中。
没过多久，河面猛地炸开，掀起滔天巨浪！
轰！
激烈的法术对轰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那名中年修士显然是被逼了出来，浑身湿透，脸色愈发苍白，嘴角还挂着一丝血迹。
“常家的杂碎，当真要赶尽杀绝不成！”他怒吼着，手中清溪鉴光芒大放，射出一道道清光，勘破对方的法术轨迹，险之又险地避开。
但常家那两名筑基修士配合默契，一人主攻，一人策应，法器与法术交织成一张大网，将他死死地困在原地，活动范围被不断压缩。
中年修士渐渐落入下风，身上又添了几道新伤，显然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项凡在远处看得分明，心中盘算着。
若是这中年修士被杀了，他冲上去，能否在常家两人反应过来之前，抢走储物袋和清溪鉴？
风险还是太大。
就在此时，被逼入绝境的中年修士眼中闪过一抹疯狂的狠厉。
“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他猛地一拍储物袋，那张闪烁着碧绿光芒的符纸，再次出现在他手中！
“符宝！翠槃剑！”
一声低喝，符纸瞬间化作一柄碧绿小剑，一股令人心悸的恐怖威压席卷开来，连远在数百丈外的项凡都感到一阵神魂战栗！
常家那两名修士脸色剧变，如临大敌。
“不好！快退！”
但已经晚了！
碧绿小剑发出一声清越的剑鸣，化作一道流光，直取其中一名修士的头颅！
那名修士亡魂大冒，拼命将一面盾牌法器挡在身前，同时身上灵光暴涨。
然而，在符宝面前，这一切都如同虚设。
咔嚓！
盾牌法器应声而碎，碧绿小剑余势不减，眼看就要洞穿他的眉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另一名常家修士怒吼一声，一口精血喷在一柄飞刀法器上，那飞刀瞬间红芒大盛，堪堪撞在了碧绿小剑之上。
轰！
一声巨响，碧绿小剑被撞得偏离了方向，擦着那名修士的肩膀飞过，带起一蓬血雨！
虽然保住一命，但那名修士的整条手臂都被剑气绞得血肉模糊，惨叫着倒飞出去，气息瞬间萎靡下来。
另一名祭出飞刀的修士也不好过，本命法器受损，脸色一白，喷出一口鲜血。
一击之下，常家两名筑基修士，尽皆重伤！
项凡看得眼皮直跳，甚至有一瞬间，他想改变目标，去抢那两个重伤的常家修士。
但这个念头很快被他否决。
常家修士的储物袋里，能有什么好东西？顶多几件法器，不值当。
他的目标，从始至终，只有那清溪鉴和符宝！
中年修士一击得手，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本就苍白的脸色此刻已经毫无血色，他强撑着收回符宝，转身就想遁走。
然而，异变陡生！
他刚飞出不到十丈，身形猛地一僵，仿佛被无形的大手攥住，口中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整个人如遭雷击般，直挺挺地从半空中栽了下来，摔在地上，抽搐了两下，便再无声息。
“咯咯咯……常家的小子们，这人，老婆子我可就收下了。”
一道阴恻恻的笑声，从不远处的密林中传来。
一名身穿红袍，满脸皱纹，手持蛇头拐杖的老妪，缓缓走了出来。
她看着地上中年修士的尸体，眼中满是贪婪和怨毒。
“赤花婆婆！”
常家那两名修士看到老妪，脸色瞬间变得比死人还难看。
“此人杀我常家长老，乃是我常家死敌，还请婆婆行个方便！”
“方便？”赤花婆婆怪笑一声，“他也是我的仇家！你们常家的事，自己解决去，这人，归我了！”
就在红袍老妪与常家修士对峙，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彼此身上时。
谁也没有注意到，一道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的鬼魅身影，正悄无声息地朝着那具尸体靠近。
就是现在！
项凡眼中精光爆闪！
他不再有丝毫犹豫，体内灵力轰然爆发！
移星步——极星式！
他的身影在原地留下一道淡淡的残影，整个人化作一道肉眼难辨的流光，以一种超乎想象的速度，瞬间跨越了数十丈的距离，出现在那具尸体旁边！
快！太快了！
无论是常家修士，还是那赤花婆婆，都只觉得眼前一花！
项凡根本不看地上的尸体，动作行云流水，快到极致。
左手灵风术一卷，将那掉落在旁的清溪鉴吸入手中！
右手快如闪电，一把扯下尸体腰间的储物袋！
得手！
项凡心中狂喜，却不敢有半分停留。
他甚至不惜耗损经脉，将移星步催动到极限，脚下星光再次炸裂，身形一晃，便朝着与三人相反的方向，如离弦之箭般，亡命遁去！
“小贼！尔敢！”
“找死！”
常家修士和赤花婆婆同时发出一声惊怒交加的爆喝，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被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家伙，在眼皮子底下把战利品给抢了！
奇耻大辱！
他们想追，可项凡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只是一两个呼吸的功夫，身影便已经没入了远处的重重迷雾之中，彻底消失不见。
“这……这是什么速度？莫非是金丹真人？”一名常家修士看着项凡消失的方向，眼中满是惊骇。
正是这一丝的迟疑，让他们彻底错失了追击的最后机会。
赤花婆婆一张老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她活了快两百年，还是第一次吃这么大的亏！
但她同样不敢在此地久留。
杀了常家的人，又被目击，若是再被常家其他人围住，或是惊动了背后的婵玉宗，那她可就万劫不复了！
她怨毒地看了一眼常家那两人，冷哼一声，拄着拐杖，身形一晃，也消失在了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