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规则……
第一次,他觉得自己很渺小,觉得这天道冷酷无情。
柔睨何时离去的,项凡并不知道。他只是一个人在留仙亭中站了许久,山风吹过,衣袂飘飘,心中却是一片冰凉。
从古至今,无一成功。
这便是天道给出的答案吗?他一直以来最大的秘密,最大的依仗,在真正的修仙世界法则面前,竟是如此的脆弱,甚至不被允许。
一股难以言喻的无力感与恐惧,从心底深处涌出。
他仰头,看着那高远无垠的天空,许久,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天道无情,那又如何?
路,终归是自己走出来的。想再多也无用,与其在这里自怨自艾,不如做好眼下的事。
他的眼神重新恢复了清明与冷静,身形一晃,消失在原地,朝着迎仙镇的方向疾驰而去。
工坊后院的柴房里,那个被他封住修为的煞尸殿女修,还被捆得结结实实。他没有半分怜悯,直接将其打晕,装进一个早就准备好的麻袋里,随后返回宗门。
这名煞尸殿的成员,活捉上交,按宗门的悬赏,少说也能换个几百贡献点,或是上千灵石。蚊子再小也是肉,他从不会嫌弃。
……
竹楼二层,静室。
项凡盘膝而坐,面前摆放着一排排灵石,浓郁的灵气几乎化为实质的白雾,将他整个人笼罩。
与辰殭女的一番纠葛,虽有师尊出手化解,但对方那诡异的魔功,还是在他神魂深处,留下了一丝难以察觉的阴影与邪念。
若不将其彻底清除,日后必成心魔大患。
他闭上双眼,心神沉入识海,一遍又一遍地运转着师尊传下的冰心诀,同时观想织神术,以精纯的魂力,开始对那一丝邪念进行水磨工夫般的消磨。
这个过程,枯燥而漫长。
春去秋来,寒暑交替。
竹楼外的草木,绿了又黄,黄了又绿。
整整一年时间,项凡未曾踏出静室半步。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那双眸子清澈见底,宛若初生的婴儿,再无半分杂质。神魂深处的那一丝阴影,已被彻底炼化,不复存在。
心境,一片通明。
而让他意外的是,经过这一年的苦修与净化,他的神魂之力非但没有损耗,反而因祸得福,得到了极大的补益。
神识全力散开,方圆十五丈之内,风吹草动,纤毫毕现!
十五丈!
项凡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此刻的神识强度,已经远远超出了寻常炼气八层修士的范畴。
他估摸着,现在若是再对上炼气九层的修士,只要对方手里没有符宝、天雷子那类不讲道理的大杀器,自己单凭神识上的绝对压制,便能立于不败之地,甚至轻松反杀!
实力的大幅增长并未让他冲昏头脑。
出关之前,他依旧习惯性地暗暗掐了一道侦测恶意的法诀,确认竹楼内外并无异常,这才推门而出。
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让他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项师兄?你可算出关了!”
一道惊喜的声音传来,项凡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穿宗门执事服的青年正快步走来,脸上满是热络的笑容,正是肖倡源。
“肖师弟。”项凡拱手一礼。
“哎,可别这么客气!”肖倡源连忙摆手,神色郑重地对他一揖到底,“上次在小沅谷,若不是师兄你及时提醒,又出手相助,我这条小命怕是早就交代在那了。这份恩情,我可一直记着呢!”
“肖师弟言重了。”项凡笑了笑,将他扶起,“你我都是宗门弟子,况且,我那些话本,还指望着肖师弟日后多多照拂。”
他这半开玩笑的话,让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
肖倡源闻言也是哈哈一笑,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的笑容又淡了几分,低声道:“说起战事,如今宗门已经彻底转守为攻了。前些日子,拒风关那边传来大捷,咱们联合灵越宗,总算把白云宗打疼了,听说他们的金丹老祖云清真人都受了伤。”
“哦?竟有此事?”项凡故作惊讶,心中却并不意外,这些事,师尊柔睨早就跟他说过。
“是啊,”肖倡源叹了口气,“不过,我也快没清闲日子过了。刚接到调令,过几日,便要被调去白云宗的山门前线驻守,唉,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他的语气中,满是修士身不由己的无奈。
项凡默然,他知道,自己也快了。
为了宗门的延续,为了那一份传承,总要有人去拼命。在圣灵宗这几年,他听了不知多少次筑基、金丹长老的公开讲法,阅遍了藏经阁一层的典籍,无论是修炼根基还是眼界见识,都远非当年那个野路子出身的自己可比。
有宗门保护就是比做散修强。
只要能保持现在的修炼速度,再有三两年,他便有把握冲击炼气九层,为筑基做最后的准备。
……
与肖倡源分别后,项凡径直去了迎仙镇。
随着战局的明朗,镇子上那些逃难而来的散修少了很多,街道恢复了些许冷清。
工坊的话本生意,因为修士人口的流失,销量下滑了不少。
“哥哥,我寻思着,光靠话本生意,怕是赚头越来越小了。”内室里,李秋荷一边为他沏茶,一边说着自己的想法,“我找人打听过了,现在前线急缺各种典籍的拓本,比如一些基础的法术注解、炼丹心得之类的。咱们工坊的印刷机,只要换个模板,就能印那些。虽然单本利润不高,但胜在量大。”
项凡看着眼前这个已经颇具女掌柜风范的女子,眼中露出一抹赞许。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拉过她的手,仔细端详着她的面容。养颜丹的效果极好,一年过去,她的容颜没有丝毫变化,只是眉宇间,似乎藏着一丝不易察脱的疲惫。
“过来,坐下。”
项凡让她在自己身前坐好,双手抵在她的后心。
“哥哥……”李秋荷的脸颊瞬间飞上两朵红霞,身子也变得有些僵硬。
一股精纯至极的灵力,如同一条温顺的溪流,顺着他的指尖,缓缓渡入李秋荷的体内,梳理着她因长期服用灵果,又不懂炼化之法而有些淤塞枯萎的经脉。
凡人之躯,承受不住太多的灵气冲刷。
他的仙灵力,却温和而霸道,所过之处,那些淤塞之处尽数消融,干涸的经脉重新焕发生机,甚至能起到延年益寿的功效。
李秋荷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舒爽与酥麻感传遍全身,让她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吟,身子也随之微微颤抖,整个人都软倒在项凡怀里。
许久,项凡才收回手掌。
李秋荷面色潮红,水汪汪的眸子带着几分羞意,小声问道:“哥哥……你们修仙练功的时候,都是……都是这种感觉吗?”
“差不多。”项凡实话实说,“而且灵气越是浓郁,这种感觉便越是强烈。不过,我们更在意的,是修为的增长。若是常年卡在一个境界无法寸进,那才是真正的煎熬。”
他为李秋荷解释着修士世界的另一面,那光鲜之下的枯燥与残酷。
夜深人静。
项凡放下手中的书册,看着枕边熟睡的李秋荷那恬静的睡颜,心中忽然生出几分感慨。
或许,能像她这样,不知修行之苦,不知大道之争,安安稳稳地过完一生,也是一种外人求之不得的幸福。
再想想战争中那些朝不保夕,甚至连洞府都被人夺走的散修,他们的境遇,怕是连安稳度日的凡人都不如。
就在他思绪万千之际,腰间的传讯符箓,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微微发烫。
他神识探入,一道冰冷的命令烙印在脑海中:
明日辰时,宗门外集合,前往镇灵城,听候调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