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熹,枕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项凡睁开眼,便看到一张熟睡的娇憨睡颜。钟海玲如同一只猫儿,整个人都缠在他身上,墨色长发铺散在枕上,昨夜的红晕尚未完全褪去,显然是累得不轻。
他小心翼翼地抽出手臂,钟海玲却在梦中嘤咛一声,反而抱得更紧了。
项凡无奈,只得任由她去。
回到青元仙城已经一年多了。
甩掉了浓雾坊市那个大麻烦,他的生活重新回到了吃饭、修炼、睡觉三点一线的枯燥,却又无比安心的节奏。
白天,他或是钻研符箓之术,或是修炼那门得自蛮族兽皮的《蛮神通天决》。
这门炼体功法霸道无比,入门的门槛便是海量的妖兽精血。幸好他如今身家丰厚,用灵石硬生生堆砌,总算是在数月前成功入门,体内气血奔涌,举手投足间都多了一股蛮荒巨力。
那篇名为《真罗虚眼术》的瞳术法门,也在神识空间内日复一日的演练下,渐入佳境。
夜晚,除了修炼主功法《圣灵晨星经》,便是与道侣共参阴阳大道,日子过得倒是颇为充实。
按照青元谷的规矩,新晋结丹真人,除非宗门遭遇生死存亡之危,否则都有十年的休战期,不必参与前线的任何战事。
这让他得以暂时置身于那场席卷了整个越国的战争之外。
项凡只希望,这十年之内,战事能够彻底平息。
可惜,事与愿违。
战争的烈度,远超所有人的想象。
起初,所有人都以为,青元谷与赤血魔宗的战争,是为了争夺某处新发现的灵石矿脉。可随着战事的深入,一些真正的内幕,才在金丹真人这个圈子里,慢慢流传开来。
灵石矿?不过是个幌子。
真正让两大元婴宗门不惜血本,也要争个你死我活的,是蛮族腹地的一处上古秘境!
据说,那处秘境自上古时代便自我封禁,内部的生态环境从未被外界侵扰,生长着无数早已在外界绝迹的珍稀灵草灵药。
其中,甚至有多株药龄超过千年的绝品灵药!
千年灵药!
这四个字,足以让任何元婴真君为之疯狂!
到了元婴期,寻常的丹药已经很难再对修为有显著提升,唯有以千年灵药为主药,炼制出的高阶丹药,才能助他们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可这种东西,早已是传说中的存在。
如今秘境现世,两位元婴老祖自然不可能放过。
但他们又彼此忌惮,谁也不愿为了采摘灵药,冒着被对方偷袭的风险亲自下场。于是,一场惨烈的大战,便成了双方默认的,用来划分秘境利益,顺便消耗掉宗门内过剩修士,缓解资源压力的“游戏”。
这才是战争背后,血淋淋的真相。
然而,就在一年前,这场打得如火如荼,血流成河的战争,却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突兀地平息了下来。
没有任何征兆。
青元仙城内,各种小道消息满天飞。
有人说,那上古秘境根本就是个骗局,两大宗门被耍了。
也有人说,是秘境中出了什么天大的变故,连元婴老祖都感到棘手,不得不暂时休战。
众说纷纭,却没人能拿出确切的证据。
战争就像它爆发时一样突然,结束得也同样莫名其妙。偌大的修仙界,仿佛一夜之间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有那一个个空置的洞府,和灵牌殿中熄灭的无数魂灯,无声诉说着曾经的惨烈。
项凡对此,除了暗自警惕,也别无他法。
静室内。
檀香袅袅,灵气氤氲。
项凡缓缓收功,感受着丹田中那几乎没有增长的法力,不由得叹了口气。
又是数月闭关,消耗了足足三瓶“青凝丹”,修为却依旧在原地踏步,距离结丹中期,依旧是遥遥无期。
“这龟爬似的修炼速度,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他心中无奈,结丹之后的修炼,果然是难如登天。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修炼到结丹圆满。
正自感叹,静室的石门被轻轻推开。
钟海玲端着一碗灵粥走了进来,看到他愁眉不展的样子,不由得轻笑一声。
“夫君又在为修炼的事情烦心了?”
项凡接过灵粥,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钟海玲在他身边坐下,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夫君,城里最近,出了些怪事。”
“哦?”项凡来了兴趣。
“我听几位道友说,城中最近有好几户人家,刚诞下的婴儿,有些……有些不对劲。”钟海玲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莫名的寒意,“那些孩子,不哭不闹,不吃不喝,就像一块活肉,偏偏又有呼吸心跳。”
“活肉?”项凡皱起眉头。
“对,她们说,是‘天生无魂无魄的活肉’。”钟海玲的脸色有些发白,“青元谷的执事堂已经介入了,对外宣称是有魔修潜入城中,暗中施法,盗取了新生婴儿的魂魄。可我总觉得不对劲,魔修收魂,那孩子当场就该死了,怎么会是‘天生’无魂无魄呢?”
项凡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天生无魂无魄?
这事透着一股邪性。
他想起了浓雾坊市外的那些黑影邪物,想起了那条疑似“奈河”的阴河。
这个世界,似乎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正发生着某种诡异而恐怖的变化。
“此事我们莫要掺和。”项凡沉声道,“青元谷自有定论,你平日里也少与那些道友议论此事,免得惹祸上身。”
“我省得的。”钟海玲乖巧地点头,随即眼珠一转,又凑了上来,吐气如兰,“夫君,那‘淬脉方’……”
“停!”
项凡一个头两个大,连忙打断她的话。
这“淬脉方”是钟家的一张古方,据说能淬炼女子经脉,改善体质,为日后结丹打下基础,但其中一味主药极为特殊,需要金丹真人的本命精元作为药引。
自打他结丹回来,钟海玲便三天两头地提起此事,项凡每次都找借口搪塞过去。
“我都八十多岁了,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项凡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钟海玲闻言,顿时被气笑了,伸出玉指戳了戳他的胸膛:“八十多岁?我们金丹真人五百载寿元,你如今充其量,也就是凡人眼中的翩翩少年郎!还年纪大了?我看你就是小气!”
“我……”
“我不管,今晚你必须给我个准话!”
看着妻子那娇嗔中带着一丝坚决的眼神,项凡叹了口气,一把将她拉入怀中,在她耳边低语:“既然夫人说我年纪小,那今晚,就让为夫好好‘教训’你一番,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年富力强!”
钟海玲的脸颊瞬间红透,轻轻捶了他一下,却没再反抗。
……
数月后。
洞府门口,钟海玲为项凡整理着衣领,眼中满是不舍与担忧。
“夫君,此去西境,路途遥远,万事定要小心。”
“放心吧。”项凡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温声道,“我又不是去打打杀杀,只是去寻些修炼资源,短则一年,长则三载,必然回来。你在家中,也要勤勉修炼,莫要懈怠了。”
说完,他转身登上了一辆早已等候在外的兽车。
兽车缓缓驶出青元仙城,来到一处荒无人烟的山林之中。
项凡下了车,对车夫吩咐几句,待其走远,他身形一晃,整个人便化作一道璀璨的虹光,冲天而起。
高空之上,他法力运转,施展出星挪步的进阶遁术“瞬星遁”,身形在云层中不断闪烁,每一次闪烁,便已在百里之外,速度快得惊人。
这一次,他没有选择上次闹出不小动静的下罗仙城。
他的目标,是西极剑域。
那常年受到高浓度的赤血灵气侵染,环境恶劣,就连上央宗这等庞然大物,在那里的影响力也大打折扣。
对于项凡而言,上央宗的力量越弱,他遇上麻烦的概率就越低。
数日后,一道流光从天而降,落在了毒虫谷外。
项凡故地重游,照例巡视了一圈。
经过他上次的“改造”,原本瘴气弥漫的毒虫谷,如今已是寸草不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连妖兽都退避三舍的毁灭气息。出现在此处的修士,更是越来越少,附近俨然成了一片生命的禁区。
他对自己的成果很满意。
熟门熟路地来到地宫深处,那座古老的传送阵依旧静静地矗立在那里,散发着微弱的空间波动。
项凡深吸一口气,将数块上品灵石嵌入阵法凹槽,没有丝毫犹豫,一步踏了上去。
伴随着一阵轻微的嗡鸣,刺目的白光瞬间吞噬了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