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位前摆着几张简陋的木桌，早已坐满了人。
项凡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摊主很快端来一碗粗陶茶碗，里面是浑浊的黄褐色茶汤。
他端起闻了闻，一股青草混合着谷物的香气钻入鼻腔，入口却带着一股明显的涩味。
“道友，这是用灵稻杆炒的茶，解渴管用，就是味道差了点，您多担待。”摊主汉子歉意地笑了笑。
项凡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喝着茶，耳朵却竖了起来，倾听着周围修士的交谈。
“他娘的，这次下去差点就回不来了，那群‘钻地龙’越来越狡猾，要不是老子跑得快，这会儿已经成了它们的粪了。”一个满脸横肉的修士大声抱怨，唾沫星子横飞。
“谁说不是呢，现在地底下的妖兽也学精了，知道咱们修士离不开那几条安全矿道。”旁边一人附和道，“听说坊市的‘七窍石’储备也快见底了，顶上那‘抑灵阵’撑不了多久，到时候整个坊市都得搬到地下去。”
“搬到地下去？那跟住在坟墓里有什么区别？”
“有区别吗？现在这世道，活着不就是等死？”
压抑、绝望的气氛在人群中弥漫。
项凡心中了然，看来这岭云坊市的安稳日子，也快到头了。
很快，三大碗热气腾腾的馄饨被端了上来。
皮薄馅大，汤头里飘着几点不知名的绿色碎叶，卖相倒是不错。
项凡拿起勺子舀起一个，送入口中。
肉馅的口感有些粗糙，带着一股浓重的土腥味，远不如南蛮的妖兽肉鲜美，甚至比不上凡俗间的猪羊。
但这馄饨量大管饱，热汤下肚，一股暖流从胃里升起，驱散了西境独有的那份阴冷。
他吃得很快，风卷残云一般，三大碗馄饨顷刻间见了底。
“老板，再来七碗。”项凡放下碗，扬声道，“另外，再给我打包十碗。”
那断臂摊主正忙着给别人下馄饨，听到这话手一抖，差点把勺子掉进锅里。他错愕地回头，看着项凡那并不算魁梧的身形，眼神里满是惊讶。
一连吃了十碗，还要打包十碗？这食量，都快赶上一头筑基期的妖兽了。
周围的修士也投来诧异的目光，不过在这挣扎求生的西境，食量大代表着气血旺盛，实力强横，没人敢多嘴什么。
项凡面不改色地取出二十块灵石放在桌上，静静等待。
食物，在这里是比灵石更实在的东西。
填饱了肚子，项凡起身，径直走向了昨日那家“百炼阁”。
山羊胡老者正趴在柜台上打盹，听到脚步声，懒洋洋地抬起头，看到是项凡，脸上顿时露出几分不耐。
“道友怎么又来了？说了只换不卖，莫非是来消遣老夫的？”
项凡没理会他的态度，淡淡开口：“魄风晶和星铁石，我都要了。”
“什么？”老者以为自己听错了，瞬间清醒过来，浑浊的眼睛里精光一闪，“道友此话当真？”
项凡懒得废话，神念一动，一瓶丹药和一个装满灵米的储物袋已经出现在柜台上。
老者一把抓过丹药，拔开瓶塞，一股沁人心脾的药香立刻弥漫开来。他激动地将丹药倒在手心，仔细端详着上面莹润的丹纹，双手都有些颤抖。
“三阶回春丹！好！好丹药！”
他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连忙从柜台后绕了出来。
“哎呀！贵客临门，老夫有眼不识泰山！快，里边请，内堂上座！”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里屋扯着嗓子喊道：“翠儿！翠儿！快出来，给仙长奉上最好的云雾灵茶！”
话音刚落，一个身穿绿裙，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女端着茶盘从内堂走了出来。少女明眸皓齿，面带羞涩，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项凡，脸颊泛起一抹红晕。
然而，项凡的目光却始终停留在老者身上，仿佛眼前的少女只是一团空气。
“条件我满足了，东西可以给我了吧。”
少女见他对自己视若无睹，眼中那点刚刚升起的少女情怀瞬间被失望和委屈取代，她重重地将茶盘往桌上一放，发出一声闷响，随即跺了跺脚，扭头跑回了内堂。
“唉，仙长莫怪。”山羊胡老者尴尬地搓了搓手，“小女年幼丧母，被我给惯坏了，不懂事，不懂事。”
项凡依旧面无表情：“东西。”
“是是是。”老者不敢再怠慢，连忙将那块星铁石和魄风晶小心翼翼地捧了出来。
项凡接过两样东西，神识一扫，确认无误后，转身便走，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
接下来的半天，项凡彻底忙碌起来。
他换了一副面容，变成一个身材微胖，看起来憨厚老实的商人，开始在坊市中大肆出货。
从南蛮带来的各种疗伤丹药、解毒灵丹、增进修为的丹药，以及大量的符箓、阵盘，甚至是一些用不上的低阶法器，只要能换成灵石或者他看得上的材料，他都毫不犹豫地出手。
有交易成功的，自然也有谈崩的。
但凭借着远超西境的物资丰富度，他的生意异常火爆。
当夜幕再次降临时，项凡已经回到了客栈的房间。
他储物袋里那些从南蛮带来的杂物几乎被清扫一空，取而代之的，是十六万块灵石的巨款，以及两件意外淘来的宝物。
一块是“苍兽真骨”，巴掌大小，通体苍青，坚硬无比，是炼制飞剑的极品材料。可惜与他主修的星辰属性功法不合，他打算日后回到南蛮，在结丹期的交换会上，用它换取更适合自己的宝物。
另一件，则是一块名为“明华宝玉”的暖玉。此物并无攻击或防御之能，但佩戴在身，却能清心凝神，极大程度地降低修炼时走火入魔的风险，是冲击瓶颈时的最佳辅助灵物。为了换到此物，他付出了整整五瓶三阶丹药的代价，但项凡觉得物超所值。
清点完收获，项凡在岭云坊市又住了一晚，第二日清晨，便准备动身离开。
然而，他刚走到坊市出口的抑灵阵边缘，一道身影便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来人一袭青色道袍，面容冷峻，气息渊深，赫然是一位结丹中期的修士。
“道友请留步。”
项凡瞳孔微缩，停下脚步，体内的灵力已经暗自运转。
那青袍修士的目光锐利如剑，上下打量着项凡，缓缓开口：“道友昨日在坊市手笔不小，像道友这般，能一次性拿出如此多灵物，尤其是疗伤丹药的，在如今的西境，可是凤毛麟角。”
项凡心中一凛。
被盯上了！
他没想到自己已经足够小心，变换了数次容貌，却还是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
“道友有何指教？”项凡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青袍修士没有绕圈子，直接抛过来一个储物袋。
“我乃西境盟，琉剑。”他自报名号，语气直接，“这里面是十份上等星石，每一份都足以让结丹修士修炼一年。西境盟想用它们，向道友换取一百万斤灵米。”
项凡下意识地接住储物袋，神识探入其中，心头猛地一震。
储物袋里，静静地躺着十块婴儿拳头大小的晶石，每一块都散发着纯净而磅礴的星辰之力，品质远超他之前见过的任何星石！
这一笔买卖，他大赚特赚！
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对方先付货款，姿态放得极低，图谋的绝不仅仅是灵米那么简单。
“西境盟？”项凡不动声色，“我只是个散修，做点小生意糊口，恐怕没那么大的本事。”
琉剑真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友不必过谦。这是交易凭证。”
他取出一根手指长短，由某种黑色胶状物制成的信香。
“此物由地灵虫的虫浆炼制，点燃之后，半个时辰内，我们自会派人前往取货。地点，由道友你来定。”
项凡接过那根散发着淡淡腥气的信香，没有立刻答应。
他当着琉剑真人的面，屈指连弹，数道复杂而隐晦的灵光没入信香之中，布下了足足七八道隔绝神识、防止追踪的禁制。
看到项凡这手行云流水的操作，琉剑真人的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异色。
“好。”项凡收起信香和储物袋，“三天之内，我会给你们答复。”
说完，他不再停留，身形一晃，便消失在坊市外的茫茫荒野之中。
直到项凡的气息彻底远去，三道身影才从琉剑真人身后的虚空中浮现，同样是结丹期的修为。
“此人……”其中一名修士面带惊骇，“他的神识好生强大！我等藏于五百丈之外，布下了敛息阵法，竟然还是被他察觉到了！”
“不像结丹初期，倒像是个老谋深算的老怪物！”
琉剑真人望着项凡消失的方向，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脸上带着一丝无奈和决绝。
“没办法了，上央宗已经封锁了我们所有能获取灵米的渠道，再不想办法，盟内数万炼气、筑基弟子就要断粮了。此人虽然来路不明，实力莫测，但我们……赌不起了。”
他顿了顿，声音里透着一股萧索。
“希望他，能解我西境盟的燃眉之急。”
另一名修士忧心忡忡地问道：“琉剑师兄，此人行事如此谨慎，万一……他是上央宗派来的探子，这岂不是引狼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