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截然不同的版本，如同两块拼图，却无论如何也凑不到一起。
项凡的目光在施谨玄和钱婆婆身上来回扫视。
他不在乎西境的未来，也不想掺和进这些破事。但一种本能的直觉告诉他，这背后藏着惊天的秘密，而秘密，往往伴随着无法预料的危险与机遇。
提前了解，总好过将来糊里糊涂地撞上去。
“你们说了半天，还是没说到点子上。”项凡的声音冷了下来，直接打断了施谨玄还想继续的控诉。
“上央宗为什么要这么做？别跟我说就是为了权势。他们已经封锁了仙途关，断绝内外，就算把你们这些所谓的‘罪修’杀光，统一了西境，又有什么好处？一个被魔气污染、资源枯竭的死地之王？”
这番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施谨-玄激动的情绪上。
他张了张嘴，脸上的悲愤化为了迷茫和苦涩。
“前辈……我们也不知道。”
施谨玄颓然道：“这也是我们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上央宗占据着西境最好的几处灵脉，固守仙途关，既没有表现出要彻底统一西境的意图，也没有大肆掠夺我们这些宗门覆灭后留下的资源。他们……他们就像是在执行某种命令，唯一的目的，就是不断地搜索、杀戮我们这些幸存者。”
这种行为，毫无逻辑，甚至有些疯狂。
“那‘中土魔门’的说法，又是从何而来？”项凡追问。
“是我夜凌宗最后一位元婴老祖，北极祖师传回的最后一道神念讯息。”施谨玄的脸上浮现出深深的哀伤，“那道神念破碎不堪，在传递了赤血魔地爆发是人祸的消息后，就彻底消散了。我们只从中辨别出了几个清晰的音节……”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中土’……‘魔门’……‘小心’……”
虽然只有残缺的几个词，但对于当时群龙无首、陷入绝望的西境残余宗门来说，这已是唯一的线索。
他们只能据此推测，上央宗的背后，站着一个来自中土的、名为“魔门”的恐怖势力。
项凡沉默了。
信息太少，一切都只是猜测。
他将目光从施谨玄身上移开，重新落回两人身上，话锋一转。
“你们呢？你们这些‘罪修联盟’，又想做什么？重回往日辉煌？就凭你们这些东躲西藏的残兵败将？”
这个问题，比之前的更加尖锐。
施谨玄脸色一白，旁边的钱婆婆却在此时抬起了头，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她对施谨玄微微点了点头。
得到默许，施谨玄深吸一口气，似乎做出了某个重大的决定。
“不瞒前辈，我们确实有一个目标，一个或许能从根本上改变西境格局的目标。”
他压低了声音，神情无比郑重。
“我们在研究，如何将狂暴污秽的赤血魔气，重新转化为可供修士吸收的纯净灵气！”
此言一出，饶是项凡心性沉稳，瞳孔也不由得微微一缩。
将魔气转化为灵气？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如果……如果我们能成功，”施谨玄的眼中燃烧起狂热的火焰，“西境将不再是绝地！那无穷无尽的赤血魔气，将成为我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灵气源泉！到那时，我们不仅能重建宗门，更能让西境，拥有超越以往任何时代的鼎盛！”
这是一个无比宏大，甚至有些疯狂的愿景。
项凡看着他，心中却并未有多少波澜。画大饼谁都会，能不能实现才是关键。
他不想再听下去，该知道的已经知道，没必要再深入纠缠。
他屈指一弹，两张泛着淡淡灵光的符纸便飘到了施谨玄和钱婆婆面前。
“灵契？”施谨玄一愣。
“不想死的话，就留下你们的一缕神魂气息。”项凡的语气不容置疑，“契约内容很简单，今日之事，不得向任何人透露半个字。只要你们遵守，此契便永不会发动。”
施谨玄和钱婆婆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
面对一个能随手秒杀两名筑基后期的结丹前辈，他们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两人没有犹豫，各自逼出一缕微弱的神魂，融入了灵契之中。灵契光芒一闪，随即化作两道流光，没入他们眉心。
项凡见状，点了点头，收起辰星镜，转身便要离去。
“前辈，请留步！”
施谨玄忽然开口喊住了他。
项凡脚步一顿，回头看他，眼神带着一丝不耐。
施谨玄脸上挤出一丝讨好的笑容，有些局促地说道：“前辈……晚辈斗胆，想向前辈求购一些疗伤丹药。钱婆婆她……她早年受了道伤，一直得不到根治，刚才又强行动用秘术，伤势有些压不住了。”
说着，他急忙从储物袋中取出一物，托在掌心。
那是一块约莫指甲盖大小，通体暗红，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晶石。
晶石一出现，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变得纯净了几分，隐隐散发着一种奇特的韵律。
“这是……炼血晶？”项凡的目光瞬间被那块晶石吸引。
他当然认得此物！
炼血晶，只产于西境赤血魔地边缘，由至纯的灵物被魔气侵染，再经过数百年地脉之火的灼烧，去芜存菁，才有可能诞生的一丝精华。
此物最大的功效，便是洗练法宝，净化其中的杂质，提升法宝的精纯度，大大缩短修士蕴养本命法宝的时间！
对于结丹修士而言，这绝对是梦寐以求的宝物！
他的辰星镜若是能融入一块炼血晶，品质绝对能再上一个台阶！
“晚辈愿意用这枚炼血晶，换取一枚能根治道伤的灵丹！”施谨玄咬了咬牙，开出了自己的价码。
项凡心中意动，面上却不动声色。
他沉吟片刻，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一枚龙眼大小，通体莹白，散发着沁人丹香的丹药。
正是他从柔睨洞府中得到，能生死人肉白骨的灵瑶丹。
“一枚灵瑶丹，换你的炼血晶。”项凡淡淡地说道。
灵瑶丹的价值，绝对在这一小块炼血晶之上，但对项凡而言，丹药再好，也不如提升本命法宝来得实在。
施谨玄看到灵瑶丹的瞬间，呼吸都急促了。
他身旁的钱婆婆更是激动得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换！我们换！”施谨玄毫不犹豫地答应，生怕项凡反悔。
项凡屈指一弹，玉瓶飞向施谨玄。对方也连忙将炼血晶抛了过来。
项凡一把抓住那枚温热的晶石，感受着其中纯粹而奇异的能量，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将炼血晶收入储物袋，目光又看向施谨玄，随口问道：“这种好东西，你身上还有吗？”
施谨玄被他看得一个激灵，连忙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没了没了！前辈，这东西万分难得，晚辈也是机缘巧合才得到这一枚，身上是真的没有了！”
项凡撇了撇嘴，心中有些可惜，但也知道对方所言非虚。
这种天材地宝，能得到一块已是天大的运气。
他不再停留，身形化作一道流光，冲天而起，几个闪烁便消失在了昏暗的天际线尽头。
……
回到御水阁，项凡立刻宣布闭关。
静室之内，他盘膝而坐，辰星镜悬浮于身前，缓缓旋转。
他张口喷出一团淡金色的丹火，将那枚暗红色的炼血晶包裹其中。
同时，他也将得自那对狗男女的储物袋，从中找到的一块拳头大小的星石，一并投入丹火。
炼血晶在丹火的灼烧下，缓缓融化，化作一滴滴暗红色的液体，散发出奇异的馨香。而那块星石，则化作点点银色星光。
项凡神情专注，小心翼翼地控制着丹火，引导着那暗红色的液体与银色星光，一丝一缕地融入辰星镜之中。
这个过程，持续了整整三个月。
三个月后，当最后一滴炼血晶液体融入镜身，辰星镜猛地光芒大放！
原本古朴的镜面，此刻变得纯粹无比，宛如一泓秋水，镜身之上银光流转，仿佛有亿万星辰在其中生灭。其散发出的灵气波动，比之前强了何止一倍！
镜身上的两道禁制灵纹，此刻也变得更加深邃玄奥，隐隐约-有诞生出第三道灵纹的迹象。
“快了，距离三重禁制法宝，只差一步之遥。”
项凡收回辰星镜，感受着法宝与自己之间更加紧密的联系，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这次意外的收获，实在太值了。
他走出关了数月的静室，来到庭院中。
已是晚春时节，天空中飘着蒙蒙细雨，洗刷着庭院中的花草，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灵草的芬芳。
项凡给自己泡了一壶灵茶，躺在竹椅上，听着雨声，看着氤氲的水汽，心中前所未有的宁静。
他想起了钟海玲。
算算时间，她也该来了。
正想着，腰间的双鱼玉佩忽然微微一热。
项凡嘴角翘起，果然，庭院的禁制外，一道熟悉的身影悄然出现。
钟海玲撑着一把油纸伞，身着一身素雅的湖绿色袄裙，长发简单地挽成一个发髻，几缕碎发被雨丝打湿，贴在光洁的额前。
她看到项凡，明媚的眼眸便弯成了月牙，快步走了过来。
“给你。”
她有些羞涩地从储物袋里拿出一大堆瓶瓶罐罐，放在石桌上。
“这次又找到了三十七副淬脉方。”
“行行行，我的大小姐，你最厉害了。”项凡笑着起身，熟练地接过那些药材。
两人之间早已形成了一种无需言语的默契。
配药，烧水。
很快，药浴房内便弥漫开浓郁的药香。
两人褪去衣衫，一同进入巨大的木桶之中。
经过这些年的共同修炼，项凡体内的经脉早已“半玉化”，坚韧程度远超同阶修士。此刻在滚烫药力的冲刷下，那些如羊脂白玉般的经脉，玉化的迹象正一点一点地加深。
时间飞逝，转眼又是半年过去。
这一日，当项凡将第三十六副淬脉方的药力尽数吸收，异变陡生！
他体内的经脉，尤其是大周天循环所过之处，尽数亮起，如同血色的美玉，散发出莹莹晶光。
轰！
一股庞大的吸力从他体内爆发，整个御水阁上空的灵气瞬间被引动，形成一个巨大的灵气漩涡，疯狂地向他体内涌来！
项凡只觉得全身经脉一阵剧痛，仿佛要被撑爆开来！
但他死死咬住牙关，全力运转《炼脉诀》！
“给我破！”
伴随着他心中一声怒吼，体内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冲破了！
一声沉闷的巨响从他体内传出，五彩灵光骤然从他身上爆发，将整个药浴房映照得绚烂夺目！
《炼脉诀》，第二层，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