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梭划破云海,持续飞行了近一个月,一座巍峨无边的巨城轮廓,终于出现在海天相接之处。
咸腥的海风扑面而来,夹杂着浓郁得几乎化不开的灵气,让项凡精神一振。
青元仙城,到了。
这座雄踞东海之滨的仙城,比灵越仙城大了何止数倍。城墙如卧龙,连绵不绝,城内高楼林立,无数遁光起起落落,宛如流萤。百万修士汇聚于此,带来了无尽的生机,也带来了龙蛇混杂的混乱。
飞梭在空港降落,项凡带着李秋荷走下,瞬间便被鼎沸的人声淹没。
与灵越仙城不同,青元仙城泾渭分明地分为两大区域。
内城,毗邻着东海第一大宗“青元谷”的山门,街道整洁,秩序井然,是真正高阶修士的居所。
而他们此刻所在的,是港城。这里由数个巨大的港区拼接而成,码头上停泊着遮天蔽日的巨型海船,空气中弥漫着海兽的腥气和各种灵材混合的奇特味道。南蛮的巫蛊、西境的佛徒、北疆的体修、东海的妖族……各路修士汇聚于此,叫卖声、争吵声、法力碰撞声不绝于耳,充满了原始而野性的活力。
即便有青元谷的执法队日夜巡逻,但在这片混乱之地,杀人夺宝之事,几乎每天都在上演。
项凡收敛全身气息,将修为压制在筑基初期的样子,带着李秋荷,混入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
他没有急着去内城,那种地方规矩太多,耳目也多,不适合他这样的“外来者”。反倒是混乱的港城,更容易藏身。
两人在港城西区一处不起眼的客栈住下,项凡便打发李秋荷去采买些生活用度,自己则独自一人,在混乱的街道上穿行。
他需要尽快找到治疗道伤的办法。
体内的“毁灭道伤”就像一颗定时炸弹,每时每刻都在侵蚀他的道基。拖得越久,根基受损就越严重,甚至可能修为倒退,沦为废人。
就在他穿过一条满是海兽材料的腥臭街道时,前方一片刺目的金光,让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只见在鳞次栉比的简陋店铺中,赫然矗立着一座三层高的阁楼。
这阁楼通体不知用何种金属铸就,金碧辉煌,在阳光下闪烁着凡俗金银般的光芒,俗气到了极点。更夸张的是,那巨大的牌匾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大字——金丹阁!
“金丹”二字,在这修仙界,代表着至高无上的境界。
敢用此为名,要么是狂妄无知,要么就是有通天的本事。
项凡心中一动,走上前去,正好听到旁边两个修士在议论。
“嘿,这金丹阁,真是十年如一日的晃眼,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家主人爱钱。”
“嘘!小声点!你想被金宝真人扔进炼丹炉里吗?人家可是货真价实的结丹中期大修士!医术更是冠绝东海!别看这楼俗气,从这里走出去的炼丹师和医修,哪个不是一方人物?”
“也是,就是这诊金……啧啧,寻常修士怕是连门都进不去。”
金宝真人?
项凡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
传闻此人早年是青元谷的客卿长老,后来嫌谷内规矩束缚,便辞了出来,在港城开了这座金丹阁。他一生痴迷于两样东西,一是炼丹医术,二便是灵石。
为人虽然贪财,但信誉极好,明码标价,童叟无欺。只要付得起钱,再重的伤势,他都有办法。
就是这里了!
项凡心中一定,不再犹豫,迈步走进了金丹阁的大门。
一入阁内,更是满目金光。地板是金砖铺就,墙壁上镶嵌着拳头大的夜明珠,连桌椅板凳都是金丝楠木所制,奢华得令人发指。
一个身段妖娆的侍女立刻迎了上来,巧笑嫣然:“这位客官,是求丹还是问药?”
“疗伤,也想学艺。”项凡言简意赅。
侍女眼波流转,笑意更浓:“客官请随我来。”
她将项凡引至一间同样豪奢的茶室。一个身着锦衣,修为在筑基后期的中年修士早已等候在此,见项凡进来,立刻热情地起身。
“道友请坐,在下金三,是家师的记名弟子。不知是何伤势,竟要劳动家师?”
项凡坐下,平静地说道:“在下半年前与人争斗,被雷法所伤,又被金丹自爆的余波波及,体内灵气混乱,经脉受损严重,至今无法恢复。”
“雷法?金丹自爆?”金三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无比真诚,甚至带着一丝狂热,“道友来对地方了!家师最喜欢的就是这种疑难杂症!您放心,只要灵石到位,保证药到病除!”
项凡眼角微微抽搐。
他听得出来,这金三说的不是“喜欢疑难杂症”,而是“喜欢收天价诊金的疑难杂症”。
不过,对方如此自信,反倒让他一直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
这半年来,他并非没有求医问药。在抵达青元仙城前,他也曾拜访过数位以医术闻名的散修,可那些人一探查他体内的伤势,无不摇头叹息,束手无策。
那真一阁的雷法之力,霸道绝伦,如同跗骨之蛆,死死盘踞在他经脉之中,寻常丹药根本无法祛除。
如今,这金丹阁,是他最后的希望。
“不知诊金……”项凡试探着问道。
金三笑得像一朵盛开的菊花:“家师出手,诊金一千灵石。若能治,再谈药费;若不能治,诊金分文不取。”
一千灵石,仅仅是看一眼的价钱。
项凡心中暗骂一声黑,但脸上却不动声色。
他在灵越仙城经营符箓店数年,加上那次深垣宫之行意外所得,以及最后变卖店铺的十万灵石,身家早已达到了一个惊人的地步——足足四十五万灵石!
这笔巨款,是他搏命换来的,也是他敢踏入这销金窟的底气所在。
“有劳。”
在金三的引领下,项凡穿过回廊,来到阁楼顶层的一间静室。
推开门,一股浓郁的药香混合着灵石的“铜臭味”扑面而来。
静室中央,一个身穿金钱纹法衣,头戴金冠,体型微胖的半百老者,正盘膝而坐。他双目紧闭,面无表情,仿佛一尊金灿灿的雕像。
此人,便是金宝真人。
“师尊,有位道友求医。”金三恭敬地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
金宝真人缓缓睁开眼,那双小眼睛里,精光一闪而逝。他上下打量了项凡一眼,淡淡开口:“伤在何处,说。”
声音冷漠,不带一丝感情。
项凡心中了然,也不废话,直接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玉盒,双手奉上。
玉盒打开,十枚晶莹剔透,灵气氤氲的中品灵石,整齐地排列其中。
一枚中品灵石,可兑一百下品灵石。这十枚,正是一千灵石的诊金。
看到灵石,金钱居-士那张冷漠的脸上,终于挤出了一丝僵硬的笑容。他随手一挥,玉盒便消失不见。
“过来。”
项凡依言上前,伸出手腕。
金宝真人两根肥硕的手指搭在他的脉搏上,一丝精纯至极的法力探入他体内。
仅仅三息之后,金宝真人便收回了手,原本还有些随意的表情,变得凝重了些许。
“经脉之中,雷纹密布,是真一阁的‘雷沼’道法所留。好霸道的雷力……你小子,怎么惹上了那帮牛鼻子?”
项凡心中剧震!
对方竟一眼就看出了他伤势的根源!
要知道,真一阁的道法秘术,向来不为外人所知。这金宝真人,果然名不虚传!
“晚辈……只是恰逢其会,被无辜波及。”项凡含糊其辞。
金宝真人撇了撇嘴,显然不信,但也懒得追问。他伸出三根手指,在项凡面前晃了晃。
“想治好这雷伤,不难。但要彻底根除,不留后患,这个数。”
项凡瞳孔一缩。
三十万灵石?
这简直是抢!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想法,金宝真人冷笑一声:“小子,别嫌贵。你这伤,除了老夫,整个东海,你找不出第二个人能治!这雷力已经与你自身灵力纠缠,再拖上一年半载,道基被毁,神仙难救!”
他顿了顿,又改口道:“看你年纪轻轻,修行不易,给你个实诚价,十五万灵石。少一块,都别想。”
十五万!
项凡的心脏狠狠抽动了一下。
这几乎是他三分之一的身家!
他死死盯着金宝真人的眼睛,试图从中看出些什么。
是漫天要价,还是真的物有所值?
对方的眼神坦然,带着商人的精明,却没有丝毫的贪婪与杀意。
项凡脑中念头急转。
他知道,这是一场豪赌。
赌赢了,海阔天空。
赌输了……在这位结丹中期的强者面前,自己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但,他别无选择!
“好!”
一个字,从项凡牙缝里挤了出来。
他脸上露出一副肉痛到极点的表情,心一横,直接从储物袋中取出了十五个储物袋,每个里面都装着一万下品灵石。
“前辈,这是十五万灵石,请您过目。晚辈信得过前辈的信誉!”
他将所有灵石都摆了出来,这是一种姿态,也是一种信任的交付。他赌金宝真人爱财,但更爱惜自己的名声。
看到那堆积如山的灵石,金宝真人的小眼睛瞬间亮了,亮得像两颗太阳。
他大手一挥,所有储物袋消失不见,脸上的笑容也变得前所未有的和蔼可亲。
“好小子!有魄力!放心,老夫收了钱,自然会把事给你办得妥妥当当!”
话音未落,他屈指一弹,一粒龙眼大小,通体萦绕着水蓝色光晕的丹药,便飞入项凡口中。
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清凉至极的暖流,瞬间涌入四肢百骸!
项凡只觉得,那些盘踞在他经脉中,如同亿万钢针般折磨了他半年的霸道雷力,在这股暖流的冲刷下,竟如同春雪遇骄阳,迅速消融瓦解!
仅仅一炷香的功夫,他那原本布满狰狞雷纹,几近枯萎的经脉,便恢复了通畅与光泽!
困扰他半年的道伤,就这么……好了?
项凡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狂喜。
“这瓶‘青木养脉丹’,你拿回去,每日一粒,七日之后,经脉便可尽复旧观。”金宝真人随手又抛给项凡一个玉瓶,一副“售后服务到位”的模样。
“多谢前辈!”项凡真心实意地躬身行礼。
这十五万灵石,花得值!
“还有事?”金宝真人收了钱,办完了事,又恢复了那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项凡心中一凛。
他本还想询问学习炼丹术的事宜,但转念一想,自己刚刚才豪掷十五万灵石,若是再表现出财大气粗的样子,难保不会引人觊觎。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晚辈没事了,就此告辞!”
他果断地选择了离开。
走出金丹阁,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感受着体内久违的通畅与活力,项凡的嘴角,终于忍不住勾起了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
“经过这番治疗,终于可以将伤势疗愈了!”
青元仙城较之灵越仙城,赚钱的机会更多,此处海陆交汇,往来的商队数不胜数,据说货物从来不用担心销路,有的是商会愿意高价收购。
项凡不知是真是假,决定还是先回临时租住的洞府,先将伤养好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