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日傍晚，沈川外出归来，带回了一个不算好，但也绝不算坏的消息。
“坊市那边，清溪谷的筑基修士出手了。”沈川的声音带着一丝复杂，“尸祸的源头被拔除，那些四处游荡的活尸也被清理了大半，盘踞在坊市趁火打劫的十几个魔修，据说也被当场斩杀或惊退。”
项凡精神一振：“那坊市岂不是安全了？”
沈川摇了摇头，“安全？代价太大了。整个小溪坊市，十室九空，大半区域化为废墟。凡人……死伤大半，我们这些散修，也死伤惨重，初步估计，至少折损了几百人，其中不少还被转化成了活尸，最终被一同净化。”
上千散修！这数字让他心头发寒。
“清溪谷这次损失也不小，据说连执法队的队长都战死了。”沈川继续说道，“不过，他们已经决定重建坊市，并且会升级防护阵法，以后将由两名筑基期修士常年坐镇。”
有筑基期修士坐镇，安全肯定有所提高，但这也意味着清溪谷对坊市的掌控将更加严密。
“我要回坊市看看。”项凡沉吟片刻，做出了决定。现在的他需要一个地方落脚。
沈川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也好。我也有我的去处，就此别过吧。项道友，保重。”他没有多问，也没有挽留，只是平静地道别。
项凡郑重地拱手：“沈道友高义，救命之恩，项凡铭记在心。他日若有机会，定当报答。道友也多保重！”
两人没有过多的客套，简单告别后，便分道扬镳。
越靠近坊市，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和腐臭味就越发浓郁，即使经过了清理，依然挥之不去。残垣断壁随处可见，焦黑的木梁，破碎的瓦砾，凝固的暗红血迹……
项凡心中却波澜起伏。他加快脚步，穿过一片狼藉的西市，回到了闲云居所在的区域。
眼前的景象让他嘴角微微抽搐。
闲云居？没了！？那片原本还算齐整的廉租茅屋区，如今像是被巨兽犁过一遍，坍塌了大半。只有零星几间歪歪扭扭的破屋，还在风中顽强地挺立着。
而他的那间，位于角落，竟然还在！虽然屋顶破了几个洞，墙壁也裂开了几道缝，但主体结构居然没塌！
“……这运气，是该说好，还是不好？”项凡哭笑不得，迈步走了过去。
房间内还躺着两具早已僵硬冰冷的尸体！看穿着打扮，像是附近的散修，身上还有打斗留下的伤痕，估计是在尸祸爆发时，想找个地方躲藏，结果不知是死于活尸之口，还是自相残杀，最终都横尸于此。
他只是平静地关上门，然后熟练地上前，在那两具尸体身上摸索起来。
“嗯，这个储物袋还行。”
“哟，还有十几块下品灵石，不错。”
“这把匕首……算了，破铜烂铁。”
一番“拾荒”下来，项凡又多了两个瘪瘪的储物袋，以及二十三块下品灵石。他面不改色地将灵石和两个空储物袋收好，然后拖着两具尸体，走到屋外一处还算空旷的地方，掏出一张火球符。
“尘归尘，土归土，两位道友，一路走好。下辈子……呃，还是别来了，这地方太危险。”项凡嘀咕了一句，将火球符激发。
熊熊火焰升腾而起，很快将尸体吞噬，化为灰烬。
做完这一切，项凡拍了拍手，心中竟没有丝毫波澜，反而生出一种奇异的平静。
“看来，我已经彻底适应这个吃人的世界了。”他自嘲地笑了笑，“连捡尸都这么熟练，还自带善后服务，真是……专业。”
他没有在破茅屋里多待，这里已经不适合居住了。清溪谷既然要重建坊市，肯定会有新的住处安排。
果然，项凡在坊市中心区域，找到了一处临时搭建的“坊市管理处”。这里聚集了不少幸存下来的散修，大多神色惶恐，茫然无措。
清溪谷的修士正在登记信息，并宣布了重建计划和新的管理规定。
清溪谷在相对完好的东市区域，重新规划了新的居住区。居住区房屋都用坚固石材和木料建造的独立小院，虽然面积不大，但胜在安全整洁，而且每个院子都带有一个小小的隔间，可以用来修炼或者做些杂活。
当然，价格也水涨船高。这样一个小院，一个月的租金是——十块下品灵石！
“十块！抢钱啊！”有散修忍不住抱怨。以前的茅草屋，一个月才两块灵石。
“嫌贵？你可以不住。”负责登记的清溪谷外门弟子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现在坊市有两位筑基前辈坐镇，防护大阵也即将升级，安全有保障。十块灵石，买个安心，贵吗？”
抱怨的散修顿时蔫了。确实，和随时可能丢掉的小命比起来，十块灵石似乎也……可以接受？
项凡没有犹豫，直接上前登记，缴纳了一个月的租金。他现在身上零零总总加起来，也有两百多块下品灵石，这点租金还付得起。关键是，他需要一个安全、独立的空间，尤其是那个可以用来制符的隔间！
很快，项凡领到了属于自己的小院钥匙和身份令牌。
小院不大，一间卧室，一间小厅，还有一个三四平米的隔间，正好可以做他的制符室。院子里还有一口水井，虽然灵气依旧稀薄，但比起荒郊野外和之前的破茅屋，已经好太多了。
“总算有个像样的窝了。”项凡满意地打量着自己的新家，连日来的奔波和紧张，终于得到了一丝缓解。
经历过尸祸之后，小溪坊市虽然元气大伤，百废待兴，但也迎来了一些新的变化。最明显的就是，原本混乱无序的市场，开始被几股大势力所主导。
清溪谷自家的“清溪商会”自然是首当其冲，占据了最好的地段，经营着各种基础物资。
紧接着，附近一个据说有金丹老祖坐镇的修仙家族——付家，也派人开设了“付氏商会”，主要经营丹药和一些低阶法器。
而最引人注目的，则是一个名为“千金阁”的新兴商会。没人知道他们的具体来历，只知道他们财大气粗，主要经营各种符箓、阵盘以及一些奇珍异宝，甚至还放出风声，高价收购各种有价值的材料和成品。
这三大商会如同三座大山，迅速垄断了坊市内法器、丹药、符箓等主要修行资源的供应渠道。那些原本靠着自己小作坊或者零散买卖过活的散修，要么选择依附，要么就只能在夹缝中艰难求生。
项凡对此心知肚明，但也无可奈何。他只是个炼气二层的小修士，胳膊拧不过大腿。他现在只想安安稳稳地提升实力，制符赚钱。
他在自己的制符间里，开始了闭关般的制符工作。有了之前的经验，加上神识空间的回溯和模仿能力，他炼制洁身符和疾走符的成功率已经相当高。
这天傍晚，项凡刚结束一天的制符，准备出门透透气，顺便看看市场行情。刚打开院门，就看到一个穿着锦缎长袍，面带和煦微笑的中年管事，带着两个气息沉稳的随从，正站在门外。
看到项凡出来，那管事立刻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拱手道：“这位可是项凡项道友？”
项凡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正是在下，不知阁下是？”他暗中打量着三人，那管事修为看不透，但感觉比沈川还要强上一些，至少是炼气七层。而他身后的两个随从，也都是炼气四五层。
“呵呵，项道友不必紧张。”管事笑容不减，自我介绍道，“在下是千金阁的管事，姓刘。今日冒昧来访，是听闻项道友擅长制符之术，特来想与道友谈一笔生意。”
千金阁？项凡眼神微凝。果然还是被盯上了。他这几天制符虽然低调，但购买朱砂和符纸的数量，恐怕已经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
“刘管事客气了，在下只是略懂一些粗浅符箓，难登大雅之堂。”项凡谦虚道，心中却在快速盘算。
“项道友过谦了。”刘管事摆了摆手，笑容依旧和煦，但眼神中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我们千金阁，最是欣赏有真才实学的符师。项道友若愿意将炼制的符箓，交由我们千金阁代为销售，我们保证给出公道的价格，并且，以后道友所需的制符材料，我们千金阁也可以优先、优惠供应。”
这番话说得客气，但意思很明显：你的符箓，以后只能卖给我们。
这就是垄断者的姿态。要么合作，要么……恐怕以后连制符材料都买不到，甚至可能引来更直接的麻烦。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项凡不是愣头青，知道审时度势。他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承蒙刘管事看得起，能与千金阁合作，是在下的荣幸。”
“哈哈哈，项道友快人快语！”刘管事满意地大笑起来，仿佛刚才那隐晦的威胁从未存在过，“这是我们千金阁的信物，以后道友可凭此物，直接去阁内交接符箓，结算灵石。至于价格，保证比市面上那些散摊高出一成！”
项凡接过那块刻着“千金”二字的木牌。
“如此，便多谢刘管事了。”
“好说，好说。希望我们合作愉快。”刘管事又客套了几句，这才带着随从转身离开。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项凡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
他回到院子，关上门，将那块“千金”木牌在手中抛了抛。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项凡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