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鸾刚被青竹叫下了楼,就见苏公公换上了一副笑脸道:“柳姑娘,咱家奉皇上口谕接你入宫为妃,这些是皇上的赏赐。”
“接我入宫?”唐鸾听到这个消息只能用震惊来形容,“是啊,恭喜姑娘,皇上已经封你为美人,正四品,待入宫之后便可正式加封了。”
唐鸾还是无法接受这个现实,皇上为何会突然的招她入宫。苏公公见唐鸾有些犹豫便一挥手命侍卫将几个箱子抬了过来。“柳姑娘,这是皇上的赏赐绸缎一百匹,珍珠一箱,你看看现在就收拾一下,随咱家入宫吧。”
“现在就走?”
“是啊,回宫还有很多事要准备,晚上皇上还要召见呢。”
唐鸾稳了稳心神,自己现在了无牵挂,也许进宫便是自己报仇的希望呢,她冲苏公公蹲身行礼道:“还请公公稍等,琼花收拾一下便来。”
“姑娘不用着急,咱家恭候便是。”
唐鸾从一箱珍珠里拿出了两颗,她将其交给了月娘,随后便将吕老板拉到了一边说道:“吕叔,这些日子多谢你的照顾,这些赏赐就当时琼花的赎身钱吧,我走以后你再找一个姿色上乘的姑娘做头牌,相信花舞楼会越来越好的。”
吕老板无奈的叹了口气,“琼花啊,我知道你的身世没那么简单,若没有你我这花舞楼也不会如此的红火。珍珠你带走吧,日后进了宫需要打点的地方多着呢。”
唐鸾看着朝夕相处了半年的长辈,不由得想起了远在京师的田姨,她忍住泛红的眼眶,随后带着一个不大的箱子走出了花舞楼。
雨似乎小了一些,冰冷的抽打在脸上感觉有些粘腻,本以为终于可以掌握自己的命运,但是到头来,依旧抵不过世事无常。
坐在摇晃的马车里,唐鸾感觉心里空荡荡的,以前想念将军是她的精神寄托,现在她却恨他,恨他竟不给两人之间留下一点余地,对于宇文漠下令杀死叶檀的事情,唐鸾无论如何过不去自己良心的坎。
回想上巳节当晚的情形,唐鸾肯定华容公主是认出自己了的,那么皇上也应该知道她曾是宇文漠军妾侍才对啊,可他为何还要把自己收纳为妃呢?
唐鸾百思不得其解,却没发现马车已经来到了宫门,琼州的行宫是新修建的,虽然跟至阳比小了很多,但是依旧秉承了杨广一贯追求的奢侈华丽。
进了宫门没走多远马车便停下了,只听前面传来苏公公的声音:“鹰扬将军,咱家有礼了。”
“恩,这马车里是什么人啊?”
“回将军,这是皇上新纳的美人柳琼花,咱家刚刚奉旨将她接进宫来。”
宇文漠不敢置信的策马来到后面的马车旁边,唐鸾已经将车上的窗帘撩了起来,她漠然看着雨中将军高大挺拔的身影,他的金甲那样耀眼,亦如龙舟上的那一晚。
宇文漠呆呆的看着逐渐远去的马车,雨滴在地面上打出一个个水泡,又仿佛是他的希望转眼破裂,皇上居然看中了唐鸾!原本一个叶檀就已经让二人误会颇深,现在她居然成了皇上的女人,该放弃这份感情吗,宇文漠从未感觉如此的绝望。
马车停在了宫内的积翠殿门口,琼州的行宫远没有至阳那么庞大,虽然叫殿,但是也并不是很大,苏公公将唐鸾交给一位叫王录的太监,随后便告辞离开了,并叮嘱她皇上晚上会召见让其准备一下。
杨英为何急于要召见自己,唐鸾觉得除了梳洗打扮最需要的是心理准备才对。如果杨英到时候真的兽性大发,她可难保不会做出什么找死的行为来。
因为唐鸾现在的品位是美人,所以殿内侍奉的下人并不多,除了王录带着的一个叫夏海的小太监,便是两个叫阿朱阿碧的侍女,唐鸾顿时有了种穿越的感觉,她还特意问了一下两人是不是姐妹,得知不是这才安了心,因为之前豆蔻姐妹给她留下的阴影实在是太大了。
王录看年纪也不过二十多岁,身材矮小相貌恭顺,他带的小太监夏海却只有十四岁,看起来有些机灵气儿。这个积翠殿里还住着一个姓齐的美人,不过并没有露面,唐鸾由侍女服侍着进屋梳洗打扮,她看着天色越来越沉心中不免愈发的慌乱了起来。
此刻的宇文漠正坐在禁卫营中发呆,他的面前摆放着一张从至阳到琼州的地图,这张图还是半年之前下江南的时候唐鸾所绘制的。
皇上这次从江南返回至阳,打算从陆路离开,三万六千人的仪仗再加上十几万的军队,路线一定要安排妥当,道路不但要宽阔平整,沿途还最好不要经过偏僻险峻的地方。
将军用手指轻轻的抚过地图上的线条,光滑柔软的羊皮仿佛心中女子的肌肤充满了弹性,他不自觉的闭上了眼睛,那些与唐鸾之间的回忆还清晰温暖,简陋的竹叉子,黑色的毛衣还有甘甜清冽的西瓜汁,将军的嘴角融化出一抹微笑,但是转眼间他睁开双眼,心口却憋闷的有些疼痛,雨幕中她冷漠的眼神,让将军产生了从未有过的无力感。
要失去她了吗?这个想法一出心口便又疼了几分,不知为何唐鸾手臂上的伤疤忽然浮现在了眼前,“你自己划一下看看疼不疼!”宇文漠想起了唐鸾当时的话,竟然鬼使神差的拿出了那把曾混合了两人鲜血的匕首。
将军摘下了手臂上的护腕,他的皮肤白皙但是小臂上的肌肉却结实流畅,匕首的刀尖反射出冷冷的寒光,宇文漠将它抵在自己的皮肤上,手腕只一用力,殷红的鲜血便渗了出来。
按照记忆中的刀疤,他也在自己的手臂上刻画着,一阵凉意过后才是刺骨的疼痛,缓慢的破开皮肉,这种感觉能让人专注而沉迷,身体上的痛苦也暂时掩盖了心里的伤痛。
刀尖终于离开了手臂,宇文漠将匕首抛在桌上,任由鲜血顺着指尖在地上汇聚成一滩。他手握成拳,一股鲜血又从伤口涌出,刻骨的剧痛从小臂处串上了头顶,随后鼓的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本来前几天抓匕首时留下的伤口就没好,现在也一起崩开涌出了鲜血。
不管是以前的杨菀玉还是现在的唐鸾,宇文漠觉得自己好像是受的什么诅咒一般,为何自己所爱的女子最后都会弃他而去,难道做天下第一的代价便是孤独一生吗。
入夜以后,唐鸾便被苏公公带到了一处偏殿,这里是皇上处理朝政的地方,唐鸾还在奇怪为何不是去寝宫伺候便听苏公公说:“美人你在殿外稍等,咱家去禀告皇上。”
“有劳公公!”唐鸾点了点头便规矩的站在大殿的门帘外等了起来,苏启进了殿内只见龙书案后身着玄色龙袍的杨英正在批阅奏折,他的脸色有些疲惫,但是眼神却依旧专注。
“启禀皇上,柳美人已经带到,就在门外听宣了。”
杨英并未抬头:“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皇上,再有一刻便亥时了。”
“宇文将军可来过了?”
“明日皇架启程回神都,宇文将军今晚定会来查看皇上是否按时休息,不过现在这个时辰恐怕还有点早呢。”
“恩,那就等他来了再说吧,批了一晚上的折子,终于有点有趣的事了。”杨英说着抬头看了看下面的苏启,苏启心领神会地笑了。
转眼唐鸾已经在外面等了半个时辰,她的腿都站麻了却不敢靠在身后的栏杆上休息一会,“该死的家伙,不知道在里面搞什么,真是把妃子都不当人看啊!”唐鸾一边心里暗骂着,一边偷偷的在裙摆下面活动着双脚。
忽然就在大殿的尽头响起了一阵熟悉的甲叶之声,随着脚步声的临近,一个高大魁伟的身影出现在了大殿的转角,那个人的眼神同样惊讶,正是前来查看皇上是否休息的宇文漠。他微微愣了一下,便低头来到了唐鸾的跟前,在一米开外站定拱手行礼。
唐鸾以冷漠对冷漠,扭头向一边没有搭话,这时失踪的苏公公终于一撩门帘走了出来,“呦,宇文将军来了,不知是否要咱家通禀皇上呢?”
“不必了,明日启程,我就是来提醒皇上早点歇息的。”
“皇上还在批折子,依咱家看又要子时之后才睡了。”
“是这样……”宇文漠关切的蹙起了眉头,“那还有劳苏公公提醒,明早切莫让皇上误了吉时。”
“咱家记下了,将军还有事情要交代吗?”
“没有,告辞。”
“将军慢走。”苏启跟宇文漠作了个揖便转身对唐鸾道:“柳美人,皇上传召,你随咱家来吧。”唐鸾低头应允但是却用余光看着那人转身的背影迟迟迈不开腿。
苏公公侧头瞥了一眼便撩起门帘当先进去了,唐鸾下意识的叹了口气便一只脚跨过了大殿的门槛。这时,将军的背影轻颤了一下终于发出了声音:“在皇上面前切勿耍小聪明,一切顺应圣意切么质疑违逆。”
“将军是在教我怎样侍奉皇上吗?”唐鸾不知为何对他关心自己的举动觉得恼怒,不禁出言嘲讽道:“琼花不才也当过青楼的头牌,伺候男人的功夫还不劳将军你来操心。”唐鸾说完便狠狠的撩起门帘冲进了大殿,但是她却没看见将军的拳头紧紧的攥起,一抹鲜红又顺着手指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