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主任，你何时向政府申请的营养早餐呀？”
去往村小学的路上，乔檀向刘雅秀好奇询问。
这一路走来，乔檀才意识到，自己对这位导师兼领导并不太了解，在她原有的印象中，刘雅秀只是个淡泊名利，但爱岗敬业的医学专家，没有多少私人感情，活得就像一个完美的人工智能，即便自小就与刘雅秀、黄芷、杨阳几位前辈认识，但她与刘雅秀往来最少，每回见到她，脑子里就会蹦出“素心如简”四个字。
可在得知刘雅秀为扶贫工作所做的努力后，不禁让乔檀肃然起敬，原来这位人淡如菊的老师竟怀有这般炙热的心肠与崇高的理想。
“就在我们隔离期间，趁着手上的工作还不算多的时候，我就写了份书面报告，让陈院长交给扶贫领导。”刘雅秀说道。
“为什么要特意为这里的孩子申请营养早餐呢？扶贫后，他们还是吃得不好吗？”乔檀不解。
“富裕不等同于健康。”
刘雅秀纠正，又道：“其实早在几年前，大凉山营养早餐项目就已普及开来，除了有中国人口福利基金会自有资金支持外，也陆续加入进一些私营企业，这是国家扶贫项目的一个延伸项目，为的就是改善孩子们的营养膳食。这里的人穷怕了，一旦有了钱，就开始大鱼大肉，全然不顾身体的真正需要。尤其是孩子，在这种饮食习惯大转变下，只会过犹不及。”
“我明白了，营养早餐其实是在改善孩子们的膳食问题。”乔檀了然点头。
“在来这里之前，我曾看到过一份关于大凉山彝族乡村儿童营养和健康状况分析报告，发现这里的孩子低体重率普遍达到80.2％，原因就在于饮食结构单一、肉蛋奶摄入不足。但随着扶贫的纵向深入，这种情况肯定有所改善，但突然而至的富裕生活也会带来负面影响。”刘雅秀继续道。
“而且这里的人尤其喜欢吃烧烤，其烹饪手法本就不健康。”乔檀补充道。
“没错，除了吃什么，还有怎么吃，也是营养膳食所涵盖的领域。”刘雅秀颔首。
“不过，要让人们改变固有的生活习惯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所以我们的任务艰巨又漫长。”
她转头看向乔檀，笑得有些无奈，却又不失坚定。
“刘副院长！”
“白马校长！”
来到村里的村办小学后，白马校长亲自接待了刘雅秀与乔檀，并带着他们来到教室，指着正在吃早餐的学生，笑着说：“刘副院长，你放心，早在三个月以前，政府资助的营养早餐就已落实到我们学校了，为了改掉学生们一日两餐的习惯，我特意叮嘱家长让学生早半个小时来学校，只为在校用餐。”
看着那群吃得津津有味的小学生，刘雅秀欣慰而笑，“一日之计在于晨，人类的大脑功能很大程度决定于早餐吃了什么。尤其是处在生长发育期的中小学生，更要注意早餐的质量，而且要求比成人还要高。”
“刘副院长说得没错，所以，除了早餐，学校也自掏腰包给孩子们准备了简单的课间加餐，就是为了让他们长得更加结实。”白马校长点头道。
“这才是祖国的花朵。”
看着那些孩子脸上洋溢的幸福笑容，乔檀也忍不住解颜而笑，忽觉眼前一片山花烂漫，美不胜收……
“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
随后，乔檀又跟着刘雅秀来到当地中学进行考察，在途经一间教室外时，阵阵朗读声从里面传来，响遏行云。
“这里也有营养早餐项目吗？”乔檀掏了掏耳朵，问刘雅秀。
“暂时没有，我过来是想看看这里的上课率有没有提升。”刘雅秀解释。
“上课率？这里的中学生经常翘课吗？”乔檀疑惑。
刘雅秀说：“你忘了你毛哥之前说的吗，在国家开展扶贫以前，大凉山多数孩子在小学毕业以后，就选择外出打工了，而女生则早早嫁人生子。即便政府的攻坚项目深入进来，可也没能马上改变他们对教育的轻视。”
“对穷人而言，读书是个投入大，但回报来得慢的投资，所以，比起读书，很多家长更愿意孩子在家放羊、种地。最严峻的时候，大凉山有6万多名义务教育阶段的学生没有上学，教室空置率达到一半以上。”
听到这话，乔檀立即转头看向那些坐满学生的教室，好奇道：“那这种局面是何时改善的？我看这所中学的教室不多，但上座率高。”
“在国家把‘控辍保学’作为本地教育系统脱贫攻坚的硬骨头来啃的时候。”刘雅秀道。
“这根硬骨头应该很难啃吧？”乔檀猜测。
“何止难啃，简直不好下口。”
刘雅秀笑了笑，继续说：“但再难啃，也要啃掉，因为教育问题没法改善，脱贫也只会有短暂成效。”
“看到那两根栅栏没？”
而后，她指着侧立于校门口的两根铁栅栏，对乔檀说：“那是路障。”
“路障？我还以为是校门栅栏。”乔檀讶然。
“为了让孩子们回到课堂，每到开学季，学校就会在交管部门的协助下，在交通要道设关卡，把那些试图外出打工的中小学生拦下。除了设关卡，当地教育局还会派出工作人员赶往外地，将辍学打工的初中生带回家。甚至还用‘官告民’的方式，惩罚和警示那些鼓励或放任孩子辍学的家长。”刘雅秀解惑道。
“这可……真是让我叹为观止！”
乔檀再度惊讶，对于听到的这些事情突感词穷。
“这些方法虽然笨拙，甚至粗暴，但效果极佳。据当地教育局讲，去年全州新增义务教育阶段学生3.5万人，把好多九漏鱼都带回了课堂。而更让人高兴的是，随着攻坚战打响，许多家长的观念也相继转变，觉得读书比放羊好，开始主动送孩子去上学，并关注他们的学习成绩。”刘雅秀莞尔道。
“真好！”
乔檀由衷感叹，千言万语最终汇成了这两个字。
“刘主任，你真好。”
她伸手挽住刘雅秀，歪着头靠在了她的肩上。
“我记得一位志愿者曾说过‘行小善，有大爱’，我并不盼着人人皆怀揣大爱，只希望我们的下一代不要走歪，能行在正确的路上。”刘雅秀如实道。
“再拥有健康的身体。”乔檀笑着补充。
“没错！”
刘雅秀笑着点头，与她一道继续聆着听教室内传出的书声琅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