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确有此事。”
嘉诚帝面上笑的晦暗不明，幽幽开口。
李公公站在一旁，看着不远处满脸不甘心的小公主，忍不住暗自摇摇头，长叹一声。
猃狁兵强马壮，民风彪悍，每任猃狁王都与允朝交好，故允朝帝王也松了一口气。
国泰民安，能过安生日子，没人想打仗。
联姻，陛下自然乐见其成，可阿剌海看中谁不好，偏偏看中的淮阳王。
李公公将手往袖子里拢得更紧，垂眸，一张起了褶子的脸古井无波。
外人眼里陛下器重淮扬王，可唯独亲近的人才知道，陛下忌惮淮扬王忌惮的紧。
将阿剌海给淮扬王，岂不是将整个猃狁给了淮扬王？
若是淮扬王应了，只怕大婚当日便是淮扬王暴毙之时。
谢允恒看向谢衍，视线带了些探究，一双瑞凤眸深沉如墨。
叶清辞和阿剌海之间，他竟然选择了叶清辞？
这是脑子进水了吗？
阿剌海不知其中弯弯道道，少年意气，哪里肯就这么算了？
“陛下，您给阿剌海的是金口玉言，给淮扬王的也是金口玉言，都是一样的，就没有谁让着谁一说。”
阿颜丹在旁边也不肯放过这个乘龙快婿，听到自家女儿这话，也站了出来帮着开口。
“陛下，阿剌海从小被臣宠的没得规矩，但话糙理不糙。”
他右手搭于左胸，微微俯身，脸上的胡茬在夜色下看着粗犷张扬。
嘉诚帝指腹搭在茶杯上，脸上的笑敛了三分。
这是认定了谢衍做女婿？
叶清辞坐在下面完全不敢开口说话，捏着锦帕害怕极了。
现在这算怎么回事？
两女争一男？
叶清辞现如今就想对谢衍说一句话，淮扬王您就从了吧，莫要牵连她。
“阿颜丹以为如何？”嘉诚帝发话。
皇后瞥了嘉诚帝一眼，她是发妻，一句话就能听出来嘉诚帝的喜怒。
偏偏阿颜丹不知道是真听不出来还是假听不出来，还真要献计。
“陛下，在我们猃狁，女子同男子一般尊贵，若是同时看中一个男人，便要凭自己的实力，打消另一方的决心。”
谢衍终于有了动静，抬头看了一眼阿颜丹。
“难道双方两情相悦，有人横插一脚，也要比试吗？强扭的瓜不甜，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
他话说的不急不缓，平平淡淡，可莫名的就是让人生不出轻视之心，带着信服力。
阿剌海对眼前这位未来夫君愈发的满意。
论样貌，完胜猃狁男儿，论气势，也鲜有人能比。
猃狁女儿慕强，她身份尊贵，看上的东西还从来没有得不到的，这人她势在必得。
捏紧了手里的长鞭，阿剌海看向自己的父亲。
这样的场面，她一个女儿家不方便开口，自家父亲开口则是再好不过。
阿颜丹一眼便明白女儿的所思所想，站了出来：“允朝或许没这样的规矩，但猃狁有，如今两情相悦，日后便能一直琴瑟和鸣？”
他这番话说的底气十足，声音洪亮，可听在底下众人耳里却觉得惊世骇俗。
已经有不少人变了脸色，首当其冲的便是甄相。
甄相是实打实的文臣，祖辈往上数三代都是有名的文豪，德高望重，极为注重宗教礼数。
耳濡目染之下，甄相几乎将礼数二字刻到了骨子里
骤然间听到阿颜丹这话，气得吹胡子瞪眼，可碍于两族邦交，不敢发作只能低低咒骂。
“蛮荒之地出来的，茹毛饮血，果真言语粗鄙，跟我允朝百姓格格不入！”
甄微在旁边听得清楚，受自己父亲影响，看向阿剌海的眼神多了几分鄙夷。
阿颜丹察觉到底下人看向他的隐秘视线，却不躲不闪，反而直面了上去，面向着众人。
“这世间姻缘没个定数，在猃狁看来，弱肉强食，实力才代表一切，若是未成婚，那便是人人都有机会，两情相悦又如何，谁又能说死了， 他日又不能跟另一人两情相悦？”
叶清辞坐在下首，微微仰头看向这位猃狁王。
这样超前的爱情观，若不是阿颜丹身上本土气息根深蒂固，她几乎都要怀疑他是不是也是穿来的。
在思想禁锢的封建时代，猃狁族独树一帜，着实了不起。
谢衍脸色沉了下去，一双凤眸沉沉如夜。
阿颜丹终于将自己的目的说了出来：“既然都是金口玉言，那就该让两个女儿家自己去争，谁抢到了就该是谁的。”
魏婵在旁边听得目瞪口呆，双目发亮。
“抢到了就是谁的？猃狁女儿跟男儿一样尊贵，如今这句话我信了。”
魏提督在旁边听的脸色黑了大半，低声呵斥：“胡说八道什么！”
魏婵不服气：“凭什么只许男儿对女子强取豪夺，不许女子对男子强取豪夺？”
照她看来，猃狁的做派，实在是公平的很。
魏提督看她心不服口不服的模样，脑仁生疼，偏偏在这个时候也不好教训她。
看自己父亲不说话了，魏婵更是得意非常。
她本来就是对的，弱肉强食，有何不可？她若是猃狁人，便能将允恒哥哥抢过来，哪里会被叶清灵的龌龊手段气到？
猃狁人的手段可比叶清灵强多了。
皇后坐在一旁等着嘉诚帝发话，气氛一点点凝重下来，
允朝有意跟猃狁交好没错，可阿颜丹未免太过蹬鼻子上脸了，先是拽着嘉诚帝一句话不放，现在又逼迫允朝的恒亲王像货物一样被两个女子争来夺去。
她这位夫君可从来不是什么好性的人。
就在皇后等着嘉诚帝发怒时，旁边的嘉诚帝忽然笑了起来。
“阿颜丹的话也没错，若是真爱，其信念定可摧山石，竭河流，又何惧区区比试。”
谢允恒诧异的看向嘉诚帝，父皇这是答应了？
他心里心思杂陈，连忙垂头遮掩住思绪。
父皇这是给猃狁面子还是故意给谢衍没脸？
男子被两个女人争夺，不能决定自己的去向，放在普通人家，那也是丢尽脸面，更何况谢衍还是皇族。
如果是他处在谢衍这个处境，恐怕已经变了脸，偏偏这位皇叔半点没有动容之色，事不关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