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老爷那边来人了。”
春穗掀了帘子进来，眸子掩饰不住的欣喜。
叶清辞将手头的医书放下，遥遥看向门边，春穗将帘子掀开，外头的人鱼贯而入。
赵石站在最前头，笑盈盈的，他生的一副斯斯文文瘦弱模样，一身青色长衫，不像是叶振南身边的家仆，反而像个秀才，比读书人还像读书人。
看到叶清辞，他遥遥地站在她面前，半分不曾失礼：“小姐，这是老爷吩咐奴才给您送过来的夫人的嫁妆，您点点数。”
叶清辞扶着春穗的手起身，缓缓走至那几个大箱笼旁边，在赵石微微惊诧的目光里，亲手将几个箱笼给打开。
霎时间珠光将整个屋子照得亮堂了不少。
秋莹哪里见过这个场面？盯着箱子里那些古董珠宝移不开眼，她知道夫人出生大家，又是府里最受宠的姑娘，出嫁时排场很大，可没想到嫁妆竟然丰厚到如此地步。
赵石站在一旁看着叶清辞在几个箱笼之间转悠，不由地看向她的眼神多了几分深意，这位嫡小姐竟然真的当着他们的面打开箱笼检查。
这不是等同于当着他们的面打老爷的脸？摆明了不信任老爷，防着老爷吗？
他本以为照着这位的性子，就算心里有疑虑，也只会等他们走后再清点这些嫁妆，毕竟这么多的物件，听说嫁妆单子都有厚厚的一沓宣纸，而那些嫁妆单子才落在叶清辞手里不久，哪里是几眼便能瞧出来的？
无论如何她都不应该这时候心急检查，非但不能查出来什么，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反而只会在他们这些下人面前露怯。
不止赵石一个人是这心思，帮着将这些箱笼搬过来的下人看着叶清辞如此心急，也等着看她的笑话。
半刻钟后，叶清辞终于将视线从那几个箱笼移开，转而看向赵石，笑意盈盈。
“这东西不太对吧？”
她一出声便是挑刺，赵石半信半疑，但不敢再轻慢：“不太对？小姐说笑了，这些年夫人的嫁妆一直被老爷看顾着，放在府里的库房里，看守更是重中之重，不敢半点掉以轻心，奴才悉数将这些搬了过来，怎么可能不对？”
赵石半义愤填膺半是尊敬出声，虽然表达了自己的不满，但规矩上挑不出半点错，衬得叶清辞像是在无理取闹。
垂着头，赵石眼里闪过些不屑，他一共抬过来进几十个箱笼，叶清辞光是将这些箱笼给打开就花了小半刻钟，哪里有时间去细看？
恐怕是为了诈他们，耍点小聪明罢了。
若是一般人，恐怕真被他唬住，脸上露出端倪，可他赵石跟在赵振南身边十数年，什么场面没见过？自然不可能被她这点小手段给唬住。
他想到这心里越发安定，静静的等着叶清辞开口。
关公面前耍大刀可是要付出代价的，这位嫡小姐耍小聪明，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今日她这脸是丢定了。
但是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她在自己一个奴才面前想是一只纸糊的老虎，一戳就破，一定会沦为全府的笑柄，届时下人眼里，更是看不起她这位主子，阳奉阴违，够她喝一壶的。
赵石摇了摇头，有些惋惜。
这些日子以来，叶清辞的变化他看在眼里，原本以为这位嫡小姐真是开窍了，可现在看来终归太年轻，半点沉不住气。
“这一箱皆是金银之物，金簪子，金扶摇，金手钏，琳琅满目，可我记得嫁妆单子上有写与这些放在一块的还有一对玉貔貅。”
叶清辞话说得不急不缓，如同涓涓的山泉，清灵澄澈，令人赏心悦目，可落在赵石耳朵里，意识犹如寒冬腊月的冰挂，戳的他冷汗都下来了。
这一箱里面，确实有一对玉貔貅，五年前被将军送给了户部侍郎，户部侍郎爱财，收到这对玉貔貅后，爱不释手，自从这之后跟老爷称兄道弟，使得老爷在朝中越发混的风生水起。
箱子里面金银之物数不胜数，玉做的配饰更是不在少数，比那对玉貔貅更贵得多的是，老爷之所以独独拿出那对玉貔貅来送人，一是因为那户部侍郎胆子小，太贵重的不敢收，二则是因为这对玉貔貅虽然用的玉石不是最贵重的和田玉，但雕工极巧。
貔貅进财，户部侍郎家里便供着一只铜做的大貔貅。
赵石常年不曾波动的眸子此时闪过一阵不安，大小姐发现玉貔貅不在究竟是偶然还是……
可这疑惑并没有持续太久，叶清辞很快便给了他答案。
“还有这第二箱，里边装的都是医书药材，嫁妆单子上写了里边有先朝唐神医的孤本，和一株三千年的野参，还有这第三箱……”
叶清辞后面说什么赵石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他后背冒出来冷汗，眼里的镇定消失不见。
他这反应不是为的旁的，单单是因为叶清辞说的每一件都对得上，若是一箱还可说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可她接连说了几箱，里头缺了什么，桩桩件件她都对上了，没有出半点差错。
绝不可能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叶清辞一连数到了第十箱，这才停了下来，她不开口，屋子里针落可闻，安静的诡异，无一人敢开口。
她瞥了一眼将头几乎埋到胸前的赵石，轻笑一声，泰然自若。
“粗粗数了数，每一箱都少个一两件，可十箱堆在一起，便少了足足二十余件，剩下那几十箱，我也没精力再看了，可是都搬过来了？”
她眨了眨眼，一双眸子黑白分明，澄澈干净，不见半点心机，若不是方才见识过她的本事，赵石都要被她的模样给骗过去。
这位哪里是天真不知世事的大小姐，这分明是匹豺狼，是扮猪吃老虎呢！
赵石顺着她的话，讪讪笑着开口：“姑娘说的那几件，都被拿出来用作府上的摆件，老爷瞧着这几件不甚贵重，但还算有些巧思，在那里蒙灰，可惜。”
他说完立马又加了一句：“不过您放心，都是死契，登记在册的，无一人敢拿出去变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