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
谢衍往皇帐过去,身后跟着石海。
暗处有人声传来。
“皇叔。”
谢衍朝着声源处看过去皱了皱眉:“允恒?你怎么会在这?”
谢允恒从暗处走了出来:“不知皇叔可方便跟允恒说上两句?”
谢衍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皇帐,瞥了一眼身后的石海,石海识趣的退后两步,将空间让给谢允恒和谢衍二人。
“皇叔可知父皇这回让您过去是为了什么。”
谢允恒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
他时间不多,谢衍不可能跟他长时间的消磨。
谢衍清冷站在原地,似有若无打量了他一眼,狭长凤眸带着深意:“圣意不敢揣度。”
谢允恒被他噎住,好半天没能说出话来。
他这位皇叔性子……真不知道该说他古板好,还是太过小心好,任何时候都不让人捏住话柄。
不像是人,倒像是冰冷冷没有感情的神佛,不近人情,让人不敢接近。
他不开口,谢允恒便不能如他一般稳坐钓鱼台,局势如此,他只能够将自己的把柄递上去,没有半点可转圜的余地。
双手交握置于胸前,谢允恒躬身行了个大礼。
谢衍眉头皱的更紧,一双凤眸漆黑融于夜色:“你这是做什么?”
谢允恒干脆利落地将自己目的说了出来:“实不相瞒,皇叔,允恒是想求您一件事。”
“你先起身,如此这般成什么样子?”谢衍并未应承下来,反而教训了他一顿。
谢允恒并不在乎,仍旧维持着弯腰的动作,头深深埋下,脊背如弓箭:“皇叔,父皇此次让您过去,想必是因为那两件骑装的缘故。”
“你这是想让我帮你首先有利于你的话?”谢衍盯着他,语气不悦。
谢允恒这姿态看似压的低,可实际上,他把他逼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
他最不喜欢的便是任人摆布,谢允恒这是触到了他的逆鳞。
谢允恒敏感的察觉到了谢衍的情绪,但他早有预料,并没有半分惊慌失措:“不,允恒并不希望皇叔您帮允恒求情,只希望您在父皇面前实话实说,不失偏颇。”
他话一落音,周遭便死一般的寂静,气氛压抑下来,令人如坐针毡。
良久,谢衍一声轻笑打破了这令人不安的气氛:“允恒的意思是,本王会公报私仇?”
谢允恒微微抬头,幽深的瑞凤眸直直的跟谢衍对视,笑的恭敬又挑不出错:“允恒不敢,皇叔一向是出了名的秉公执法,为人公正,怎会干出公报私仇这事?允恒只是为自己寻个安心罢了。”
他说完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毕竟,在皇叔您的调查结果里,允恒确实无辜不是吗?”
谢衍俯视着他,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谢允恒却半分不怕,笑得温和儒雅,人畜无害。
“你消息倒是灵通。”谢衍语气掺了些寒冰,被夜风一吹愈发显得冷酷无情,像是剑锋上的寒光,危险锋利。
谢允恒得了自己想要的回复,终于直起了身:“那便拜托皇叔了。”
石海在一旁瞧着谢允恒重新匿入黑暗处,这才上前:“主子,咱们当真要将调查出来的结果告知陛下?那些人明明都是替死鬼,只要再给属下一些时日,必能将真相查出来。”
他们心知肚明,那两身骑装分明是皇后和恒亲王所出,为的便是将叶家嫡女算计进去。
尽管石海也理解不了叶振南为什么会甘心将自己的嫡女送进恒亲王幅做妾……
每每想到这他都觉得匪夷所思。
“狗逼急了会跳墙,得不偿失。”谢衍话说的模棱两可,但其中的戾气浮现出来,让人不敢轻视。
最后看了一眼谢允恒消失的方向,谢衍朝皇帐过去。
嘉诚帝正批着奏章,听到声,语气漫不经心:“来了?”
谢衍躬身朝嘉诚帝行了一礼,嘉诚帝视线胶着在桌上的奏章上,并没有看他。
“骑装的事可查好了?”
“叶将军确实送给叶家嫡女两身骑装,但那两身骑装被官林镇的小厮调包,大约也听说了叶家嫡女体弱不能上马,便将蚕丝编织的骑装换成了粗制滥造的蚕纱。”
嘉诚帝终于放下了手里的狼毫,俯视着底下的谢衍。
谢衍神色半分未变,自顾自的将调查结果说予他:“蚕丝和蚕纱虽然表面看上去一般无二,但价格相差万里,蚕丝一尺能卖二两白银,蚕纱一尺哪怕五十万都难卖,就算买回去也不能做衣裳,只能用作手帕,灯笼。”
嘉诚帝听到这,语气低沉:“所以他们只为求财?”
谢衍没说是也没说不是:“蚕纱轻薄易碎而且溶于水,不能用作衣裳,若是不上马不做剧烈运动,此事便可瞒天过海,可偏偏没想到,叶家庶女也喜欢这身骑装,要了一身过去,而叶家嫡女也因为皇后的一句话罕见得上了马,凑了一回热闹。”
嘉诚帝手搭在书桌,面色蒙了一层灰,帐篷内气氛压抑起来。
君王一怒伏尸千里,帐内侍奉的宫人各个敛气屏声不敢开口。
“那些人呢?”
“事发后都吊死在房间内,无一活口。”
谢衍简明扼要将调查到的都说了出来,许久,嘉诚帝猛地一拍桌子,语气怒不可遏。
“他们倒是识趣,死的快,一死了之!若还是活着,想死可不会这么容易!”
谢衍对于嘉诚帝突然发怒意料之中,并不觉得意外,这一场算计牵连甚广,而且发生在西山,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白日宣淫。
“行了,下去吧,明日便要回汴京,需要你忙活的事多得很,不必再操心这事。”嘉诚帝发了一顿脾气,冷静下来挥了挥手。
谢衍也没有多留,径直退了下去。
李公公上前帮嘉诚帝添茶,刚刚还怒不可遏的嘉诚帝忽然轻笑一声,跟刚刚的模样判若两人,李公公被这一笑吓得手抖了抖,茶水洒出了些。
镇定了心神,李公公安安分分的倒好了茶,随后站到了一边,嘉诚帝仿若自言自语。
“死无对证?倒是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