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一章 黑云压城城欲摧
若事情到此为止,也就罢了,那些事情,钟洲毕竟没有做,只要等到代越回京,幕后之人也就没了能威胁钟洲的把柄,届时,是黑是白,自见分晓。
是以,钟洲虽然被革了职,但心里其实还稳得住。
那个稳不住的人,是林应弦。
林应弦不清楚这背后是谁在对付钟洲,但在钟洲认罪后,他直觉此事不简单,所以在朝会散后,他就直奔玄武门,出了宫门,更是策马直朝钟府而去。
最终,在押解钟洲的禁军到达钟府之前,追上了他们。
钟洲是当廷认的罪,林应弦就是有心替他辩驳,也无从开口,不然置座上的‘皇上’还有满朝的文武百官于何地。
被禁军从金銮殿上带下去之前,钟洲就已经被脱了朝服,去了玉圭,身上只留了一件单衣,看着已全无往日的意气风发。
虽然没有下雨下雪,但彼时到底已经是隆冬时节,是风吹都能感觉到割脸般疼痛的日子,这种天气,呆在屋里还好,出门指定冷的发抖。
更别提,只穿了一件的单衣的钟洲,他刚一出门,就被冻了一激灵。好在,钟府的马车就停在宫城门外,左右都是要回种府的,押解他的禁军也没必要得罪他,也就随钟洲去了。
车夫李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自家进宫前还好好的大人,怎么没两个时辰,就被扒了朝服,还被禁军押犯人似的送了出来。
钟洲也不欲多言,摆摆手,让他驾车了。
虽然呆在马车里能挡下不少风,但从皇宫一路走过来,钟洲还是被冻的够呛。
林应弦追上他的时候,他正缩在马车角落里,用李叔给他的一床薄毯子把自己围起来,擤着鼻涕,看着可怜兮兮的。
林应弦本来有一大堆话要问,有一股子怒气要发,掀开车帘,乍一见到钟洲这副模样,当场就被气笑了,他半气不气的骂道:“冻不死你!”
一边说,一边把自己身上大斗篷脱下来,给钟洲披上。
长谣城的权贵们都知道,林应弦是个极清雅的人,因为生的好看,气质又清冷,随随便便往哪一站,就是众人不容忽略的焦点。
素日里更是活的像个谪仙,身为刑部尚书,却和其他五部的人不怎么打交道,但或许也正是因为,京中有许多人对他都不怎么熟识。
也就一个钟毓之,能和他说上几句话,可以说,钟洲是整个长谣城中,和林应弦关系最近的了。
但即便是钟洲,看到过林应弦生气的次数,一只手也能数得过来,尤其是对他,林应弦几乎不曾生过气。
由此可见,钟洲此次,着实把他给气着了。
钟洲看到林应弦的第一眼,是心慌,好像他做了什么对不起对方的事的那种慌,他气人很有一招,朝中上下,除了林应弦,无论年龄大小,政绩多好看,就没有没被他气过的人。
唯独哄人,他实在不擅长。
几次三番欲言又止后,他终于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你、你怎么来了?”
林应弦看他一眼,见钟洲这副小老头似的模样,又差点气笑,但这次他没理说话,似乎觉得他这个问题有点弱智。
钟洲也觉得自己这话问的有点多余,呵呵笑了一声,掩饰尴尬,正想说点什么,就见林应弦把身上的斗篷脱了下来,他忙伸手制止,说:“别,你身子不好,脱了要生病了,我没事,你放心。”
林应弦看一眼窗外,见就快要钟府了,也不坚持,自己重新披上了,他边动作边说话:“我们时间不多,到了钟府,我就不能进去了,所以就在这问你了。”
钟洲知道他要问什么。
下一瞬,林应弦便道:“第一,为什么不听我的?你得给我个能说服我的理由;第二,你现在、当着我的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认罪?第三……”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钟洲出声打断,他摇了摇头,看着林应弦,表情难得正色,他说:“这件事,三言两语说不清,我现在也不能说。”
眼看林应弦动了动嘴唇,似乎要说什么,钟洲抢先一步,紧接着道:“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等……等时机到了,我自然会没事,到时候,我再和你一一解释,不食言。”
林应弦闻言,眸光微敛,他心下心思电转,脑海里跳出来一个答案,然后他试探着问:“是因为事关皇上?还是因为于相?”
钟洲被哽住,他知道林应弦聪明,但也没想到,会敏锐成这样,自己还什么都没说,仅只是不清不楚的说了这么几句,林应弦就已经猜到了快猜到自己认罪的主因了。
不过,其实仔细想想,这事好像也不难猜,他是和余怀因一块出的城,路上要是发生了什么,肯定和余怀因有关。
那个毕姓朝臣故意弹劾钟洲,前面说那么多有的没的,早就让众人的注意力落在了钟洲身上,再提及李家别院,又说钟洲指使护卫杀人,就很容易让人忘记了,在这一趟行程,其实还有一个余怀因在。
这么想着,钟洲突然想起什么,他难得严肃起来,看着林应弦,郑重其事的说道:“春砚,你答应我,这件事你先别掺和进来,我觉得他们应该还有后招。”
他话音刚落,林应弦都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车厢外,负责押解看管钟洲的禁军提声道:“钟大人,林大人,已经到了。”
林应弦扭头,透过车窗,看见了钟府的门匾。
钟洲看着他,忍不住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声音有些急切:“你答应我。”
禁军见两人没有要出来的迹象,抱拳,说:“还请两位大人下车。”
林应弦不欲为难他人,只得和钟洲一起下车,两人刚一落地,随行的禁军就走到了钟洲左右,虽然知道他不会跑,但还是没有给他逃跑的机会。
“大人,请。”禁军道。
钟洲没有得到林应弦的回答,有些着急,但现在左右都是他,他又不好把这件事涉及到代越的事情说出来,只得旁敲侧击道:“你自己也注意些,照顾好自己。”
林应弦站在原地,看着他被禁军推着入府。
然后,钟府大门徐徐阖上,“砰——”的一声,像是在预示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