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章 见我应如见明月(下)
既然躲不掉,那就不躲了。
亓晚书撑着桌子起身,对带话来的护卫道:“我去见他。”
说着走出屋子,又想起什么,停了一下,扭头,对侍立身侧的春华和秋实吩咐说:“你们去厨房,叫人准备些清淡点的吃食送过来。”
春华秋实欠身,行礼道是。
今日天气转暖了许多,驱散了前几日的阴雨与寒冷,亓晚书拒绝了下人替他拿来得御寒氅衣,就这么穿着月白交领宽袖上衣加黑色暗纹下裳走了。
避而不见本就是下下策,亓晚书一开始知道余怀因醒来后肯定会想方设法要求见自己,以他的脾性,这招挡不了多久。
只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余怀因会用这么偏激的法子逼自己去见他。
他住的地方离昨晚用来安置余怀因的院子不远,也就隔了一堵墙的距离,但实际走过去,仍然需要半盏茶的时间。
亓晚书走的不紧不慢,路上看到花坛里开着的兰花,还蹲下来用手细心的拨开旁边的杂草,把中间盛开的那朵兰花摘了下来。
他捧着那束花踏进余怀因的院子,然后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房间中央的余怀因,余怀因面对着大门而坐,眼睛看着院门这边,显然是在等自己。
被留下来的那个护卫就侯在房间门口,听从亓晚书的吩咐,很是尽忠职守的阻拦着余怀因踏出房门,只要余怀因不出房门,在里面做什么他都不管。
亓晚书还没踏进院子,远远的朝这边走来的时候,他就看见了,不自觉站的越发笔直起来,呼吸也不由自主的慢了下来,一呼一吸,极有规律。
待到亓晚书走到跟前,他忙颔首,抱拳,语句有力:“见过少主!”
亓晚书的目光从踏进院子开始,就一直落在余怀因身上,闻声只是轻轻的点了一下头,然后摆摆手,说:“你们外面守着,没我吩咐,别放人进来。”
身后护卫两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齐声道了一声是,踏着训练有素的步子,转身走出了院子,然后跟守门神一样,一左一右驻在两边。
春华和秋实端着厨房准备的膳食走到院门前时,正要入内,就被旁边伸出来的一只手拦住,把春华吓了一跳,差点洒了手里托盘的鸡汤。
那护卫冷酷无情,连看也不看两人,只冷声道:“少主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春华有些犹豫,看看左边的人,又看看右边的人,最后说道:“可是,这是公子让准备的……”
护卫闻言,终于舍得转过头来,看着春华,又看一眼她身边的秋实,秋实点头,说:“公子来之前,让我们准备的。”
两人对视间,另一个护卫也终于开口,他对同伴说:“确实是少主吩咐的。”
“……行吧,我进去通传一声。”那护卫道,说完转身进了院子,片刻后,他走出来,对春华秋实道:“进去吧,东西放下就走,别说多余的话。”
春华和秋实道了谢,说:“奴婢明白的。”然后端着托盘入内。
屋里,亓晚书坐在余怀因的对面,手边是那束刚摘下来的兰花,他端着茶杯正在喝茶,而杯子里,是刚从桌上的茶壶里倒出来的、过夜且已经凉透的茶。
余怀因看着他,经过刚才的等待,他已经说服自己冷静了下来,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不久之前还盛怒过的影子,不过也绝对说不上多好就是了。
他按下心里翻涌的气血,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开口,问亓晚书:“为什么不见我?”问的是亓晚书为什么不见自己,而不是为什么软禁他?
亓晚书闻言,喝茶的动作一顿,但很快,他就恢复了正常,快的让人根本察觉不到他刚才那一瞬间的停顿,他放下茶盏,直视余怀因的眼睛。
“不见相爷,是因为不敢,因为我怕见了,相爷会像现在这样,质问我。”亓晚书如实说道:“而我给不了相爷答案,所以不见您,对我而言,是最好的选择。”
他回答的如此坦荡,反倒把余怀因打了个措手不及。
余怀因愣愣的,回过神来后,不觉更加气愤,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那股怒气如今新添了怨气,搅的他心神不宁,坐立不安。
“这就是你给我的解释?”余怀因问。
亓晚书抬眸,笑看着他,说:“不止,还有一个。”
说着,没等余怀因反应,他突然倾身向前,靠近余怀因,逼的余怀因下意识的往后靠,他才笑着说:“相爷,你信不信,我有预感,代越会来。”
闻言,余怀因忽然明白了什么,一瞬间,他感觉心底深处忽然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猛地冲了上来,然后在胸腔处炸开,无法控制的情绪如毒雾一般,蔓延至全身上下。
亓晚书明明知道,他明明知道的,软禁自己,会让自己生气,甚至对他生出怨怼之情,可他还是这么做了,仅仅是为了,拿他对付代越。
这让余怀因无法接受。
心随意动,像是感知到了余怀因内心情绪的翻涌,原本安静跳动着的心脏忽然袭来一阵疼痛,随着心脏的跳动,一抽一抽的疼。
余怀因下意识伸手按住了心口,他没有让亓晚书发觉自己的异常,而是借势低下了头,避开了亓晚书对自己的直视。
他强忍疼痛,说:“所以,我还是诱饵?”
闻听此言,亓晚书慢慢收敛了笑容,脸上的表情也渐渐变得冷淡起来,然后他启唇,声音冰冷,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