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章 府衙大牢有客来
亓晚书的沉默,让李义和感到了不安。
李义和不知道顾明中的这件事有什么不妥之处,因为在他看来,一个已经死了的人,是不会再对活人有任何威胁的,可看亓晚书的表情,似乎,并不那么简单。
他想不出一个死人出城会对他们有什么影响,反倒怕亓晚书会故意为难,不让顾明中的棺椁出城,想了一下,斟酌着补充一句:“今日是顾府尹的头七,按规矩,得让死者入土为安,或是送返故土。”
顾明中此人,任虞风城府尹近二十年,不说为国为民,鞠躬尽瘁,但也担得上一句“在其位,谋其政”,哪怕李义和与他身份对立,各为其主,他也心甘情愿称他一声“顾府尹”。
闻言,亓晚书突然抬眸,看了面前的李义和一眼,然后笑了一下,他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苍穹,说道:“是啊,是得入土为安。”
这句话,让李义和本能的抖了一下,额头开始冒冷汗,他捉摸不定亓晚书什么心思,是生气,还是赞同?他只好试探着问了一句:“公子,可是有何处不妥……”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亓晚书又掩唇咳了好几声,等停下来时,脸色似乎比刚才又要白了一分,而且因为咳得太用力,导致脚下重心不稳,人还往后倒退了两步。
幸好李义和的注意力时刻在他身上,见他要摔倒,忙上前,把人扶住了。
站稳后的亓晚书看了一眼他抓着自己胳膊的手。
李义和会意的收回手,退离几步,朝亓晚书躬身作了一揖,语气恭敬,道:“公子恕罪,小的僭越了。”
亓晚书没理会他,他看着李府府门正对着的那一道影壁,吩咐道:“备马,我要去府衙。”
李义和愣了,抬起头来,看着亓晚书,一脸疑问,“现在?”
亓晚书回头,目光极淡的扫了他一眼。
李义和被这一眼看的身上寒毛一抖,忙低头,惶恐道:“小的马上去,公子在此稍等片刻。”说完,拔腿跑了,好似慢上一步就会被什么怪物给生吞了。
一刻钟后,一辆马车从李府的大门离开,马车木轮子辘辘的碾过青石板铺设的街道,在一片万籁俱寂的静默中,没入夜色,不知要驶去何处。
……
府衙大牢之内,一片静寂,连白日里不停喊冤的犯人也已经静了下来,枕着自己的手臂,睡了过去,只有几只老鼠在黑暗中睁着眼睛,看着这一群睡得颠三倒四,横七竖八的犯人们。
这是苏家父子被擒的第五日。
被进来的第一天,苏长鹤左看右看,觉得这地方有些眼熟,然后他身边苏云生抬头看了一眼,语气平淡的告诉他,这是府衙大牢。
苏长鹤闻言,先是愣了一下,等回过神来后,顿时就炸了,道这亓晚书真是好大的胆,忒不要脸,抢了虞风城,还现拿现用,竟然把他们关进大牢来。
苏云生看了一眼几乎被气成河豚的儿子,在心里叹了一声,然后叫儿子淡定。
苏长鹤自然不肯,他气的一张尚且稚嫩的少年脸都红了,于是逮着没走远的赴十三把亓晚书从头到脚骂了一顿。
赴十三也不客气,按着没法反抗的苏长鹤,将人从头到脚打了一顿。
后来这消息不知道怎么的,在第二天的时候,传到了亓晚书耳中,他没对苏长鹤骂自己的事说什么,倒是因为赴十三打苏长鹤一顿的事,特意跑了一趟府衙大牢……还带了个大夫。
苏长鹤此前因为救余怀因,肩头不慎中了一箭,后来连伤口都没来得及处理,就被关进大牢了,大牢之内,皆是有罪之人,自然没人给他看伤疗伤。
只是拖了这么半日,那肩头的箭矢就已经和血肉混在一起了,大夫给他取箭的时候,一向咋咋呼呼的少年,竟然给疼晕了过去。
亓晚书要走的时候,苏云生真心实意的给他作了个揖,向他道谢。
亓晚书停下了脚步,他站在牢门前,前方是温暖而刺目的阳光,身后是不见天日的牢狱,他就站在两处的交界点,也不说话,只是站着。
或许,当时他是有话要说的,可最终,那些他想说的话,他一字未言。最后,他只叹了一声,说了一句:“罢了。”
然后抬脚,走出了牢门。
一直到今天,苏云生也没能想通,那天亓晚书想和他说的话,是什么?
他坐在墙角,大腿上是苏长鹤的脑袋,因为亓晚书的介入,奉命看守二人的人,没敢晾着苏长鹤的伤不管,不仅请大夫,帮熬药,还一日三餐不敢断。
虽然身在环境不怎么好的大牢之内,可这几日又是汤药滋补,又是顿顿佳肴,休养下来,不仅伤势大好,两父子竟然还胖了。
谁也不知道亓晚书心里在想什么,苏家父子不知道,赴十三和李虹,同样不知道。
而此刻,在四周此起彼伏的清晰可闻的鼾声中,苏家两父子竟然谁也没睡,就这么一坐一躺的在监牢角落的稻草堆里,也不说话,颇有几分要睁眼到天明的意思。
狱卒是李虹的人,睡前啃了只烧鸭,喝了点小酒,此刻已经睡了。
苏长鹤侧看着那个趴倒在木桌上,腰间挂着一串钥匙的狱卒,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问道:“爹,什么时候了?他们还来不来啊?”
苏云生摸摸他的脑袋,同样很小声的回答说:“已经三更了。”停了一下,又说:“谢无琊说会来,那就是会来。”
“哦。”苏长鹤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喊:“爹,那我先睡会吧,等他们来了,您喊我。”
苏云生正要说:‘好,你睡吧。’,一个字还未说出口,就听见外间有铁链碰撞的声音,那是开门的声音,除此之外,似乎还隐约有人说话的声音。
苏长鹤也听到了,他才闭上没几息时间的眼睛瞬间睁开,立时就从自己父亲的大腿上坐起身,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牢门处。
牢门被打开,一个人披一件大氅,从外面走了进来,在苏家父子的监牢前站定,来人抬头,看着苏云生,薄唇轻启,说:“苏老爷,打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