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曾是惊鸿照影来
沈青衣走后,余怀因同追上来亓晚书说了两句什么,然后领着谢无琊慢慢往他书房方向走,脚下的鹅卵石小道在府里曲曲绕绕,纵横交错,将这府里每一处都连接在一起。
鹅卵石的小道两旁是绿油油1的一片青草地,与墙角处的牡丹亦或是芍药花相互映衬,大小规则的白色鹅卵石,在他们脚下,如洒了一地月光,引迷途者返乡。
谢无琊跟在余怀因身后,心不在焉的想着刚才看见的沈青衣,偶尔抬起头来,看着走在他前面的余怀因,纠结再三,还是开了口。
他先看了一眼余怀因,见他表情淡然,才状似不经意的问道:“刚才那位沈大夫,是不是就是你之前南下的时候,捡回来的那个。”
半年前,余怀因南下回程的时候,带了个人回来,这是整个长谣城都知道的事情,但这个人姓什么、叫什么,是哪个人,就不知道了。
对于长谣城里的百姓来说,找点趣事当做茶余饭后的八卦,是用来打发时间的,但这桩趣事往深了挖,就变了性质。
毕竟,谁也不想因为探究一件无关紧要的事,而被怀疑成敌国细作,拉去菜市场处斩,落个身首异处的结局,得不偿失。
所以,即便是不爱和朝臣打交道的谢无琊,也是听说过这件事的,但也仅仅是听说,因为比起于淮音带了个人回来这种事,他更感兴趣的是于淮音本人回来。
——因为这意味着,他又可以找于淮音唠嗑了。
同时,作为一个隔三差五、有事没事就往丞相府跑的人,谢无琊起码知道,这个人姓沈,还有点医术。
今天看见沈青衣,听见他介绍自己,还有余怀因刚才说他是大夫的话,谢无琊联想到也正常。
听见他问,一直紧绷着一根弦的余怀因,顿时松了一口气,脸上虽然不动声色,他的表情看起来也是淡定的一比,但其实,在谢无琊开口之前,于淮音心里慌得一比。
因为,从沈青衣走后,余怀因就发现,这位草莽出身的将军就不太对劲了。
在见到沈青衣的时候,就谢无琊那表情,正常人谁看都知道不对,沈青衣走之后,他也明摆着是有一堆问题要问自己,但就是不开口。
这胃口吊的,简直憋死强迫症,但是没办法,余怀因只得装瞎又装哑,此刻听见他开口问了,那颗提着的心,瞬间就落了地。
他不轻不重轻轻的“嗯”了一声。
刚才接收了于淮音关于谢无琊的记忆后,余怀因发现于淮音给这个人的关键词是“麻烦,难缠”。
而对于一个会让自己觉得难缠的麻烦,要是他因为发现谢无琊有话要问自己,就主动上前询问,那就是自找麻烦。
那是会崩人设的。余怀因不干,因为他自认,自己是个有职业操守的人,以前是余氏集团的继承人,他就好好扮演继承人的人设,如今是西乾丞相,那就扮好丞相的人设。
同时,他又在心里暗自庆幸,还好,还好,是个藏不住事情的粗汉子,不慌,不要怂,我能应付,能应付;
一个心里有什么事都憋不住要说的人,可比起像亓晚书那种喜怒不轻易行于色、让人想不透他们在想什么的人,让人有安全感多了。
就目前而言,代越算一个,再加一个亓晚书,虽然两个人看起来都对他没有敌意,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余怀因总觉得,他们两个人,给总觉得感觉,都不太对。
可是具体哪里不对,余怀因又说不上来。唉……余怀因叹息,他觉得自己任重道远,鸭梨真的好大。
谢无琊听了他的回答,却不知道为什么,不满意了,追着他问,“就一个‘嗯’,没了?”
余怀因有点懵,不解的看着他,“你想不是问青衣吗?”
闻言,谢无琊气结,偏偏余怀因的回答还真没错,他问救的那个人是不是沈青衣,余怀因说是,这简直是个能让人活活气死的回答。
“不是,”谢无琊搜刮自己脑子里不多的词汇,尽量把自己要问的问题,描述准确一些,他说:“我的意思是……他怎么没回家,而在你府里?”
在停顿五秒后,谢无琊总算把其中一个问题,问了出来。
余怀因这次终于听懂了他的问题,回答说:“那日我发现他的时候,他人烧的稀里糊涂的,醒来后,除了自己的名字,就不太记得事。所以我就让他留在了相府。”
这算是把沈青衣为什么留在丞相府的原因告诉了他。
谢无琊闻言却愣了一下,“他失忆了?”
沈青衣在醒后,很快就搬离了丞相府,除了于淮音和晋伯,还有亓晚书他们,就算是丞相府里的人,也没几个人知道,他因为一场发烧,失去了记忆。
但谢无琊的反应,让人觉得有点奇怪,按于淮音的记忆线来说,谢无琊和沈青衣,应该是不认识的,两人这应该是第一次打照面。
听见一个人失忆了,是谢无琊现在这种反应吗?余怀因不知道。
孔子曰:“不耻下问,敏而好学也。”
所以,余怀因看着他,不答反问,“怎么了?你认识沈青衣?”从见到沈青衣开始,再到现在为止,谢无琊的种种表现,都不太正常。
听见余怀因发问,谢无琊回过神来,本来下意识的就要点头,却突然停住,然后思考了一下,随即摇摇头,对余怀因说:“应该不算认识。”
这话回答的奇怪,认识就认识,不认识就不认识,不算认识是什么意思,余怀因顿时来了兴趣,但表面上还要维持于丞相的人设,声音淡淡的,问他:“怎么说?”
谢无琊停了停,似乎在回想什么,但最后他摆了摆手,说:“不说了,不说了。”说罢,越过余怀因,大步往前走去。
余怀因看着他的背影,沉思,然后给出了三字评价真言:有问题。
他跟上去,却在抬脚的电光火石间,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什么画面,瞬间将于淮音记忆里的某个时候,拉到了余怀因眼前。
那应该是在于淮音把沈青衣救回丞相府的第三天,那时候,沈青衣虽然已经没有了生命危险,但仍在低烧,并未痊愈。
于淮音便让人把他安置在东侧的一间厢房里,让亓晚书挑了两个机灵点的丫鬟照顾着。
那天恰逢谢无琊休沐,他照常来找于淮音,还是和以前一样的作风,风风火火从前院闯了进来,不过那时候于淮音并不在,所以他扑了个空。
于淮音回来的时候,谢无琊还没走,于是照旧,谢无琊拉着他唠嗑,不记得当时两人聊了一些什么,说着说着,其中似乎提到了沈青衣。
谢无琊就顺口问了一句:“你东侧厢房里,住的是什么人啊?”
东侧的厢房,是于淮音预备着给几个登门的门客住的,所以他回答说:“是我名下的门客,怎么了?突然问这个?”
谢无琊当时回答了什么,已经忘了,反正那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谢无琊都没有再登门,收到这个情报的朝中大臣一致以为,两人闹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