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六章 画弦素管声浅繁
“殿下真的要这么做?”赴十三看着对即将到来的一切表现出一脸淡然的亓晚书,忍不住又一次问出这个问题。
真的要和宋佑淳合作?
赴十三作为从一开始就陪在亓晚书身边、也是从始至终都知晓亓晚书身份的人,亓晚书对宋佑淳是个态度,他是看在眼里的。
最开始亓晚书联系上宋佑淳,表达了自己想和他达成合作的时候,宋佑淳对亓晚书有诸多怀疑,他怕亓晚书是代越派来给自己下套的。
毕竟亓晚书给出的那些、证明他是代偃的证据,都是亓晚书自己提供的,虽然宋佑淳事后有查证,但或许是因为先入为主了,他始终不肯尽信。
更何况,亓晚书那时候还和于淮音挨得那么近,而于淮音此人,毫无疑问是和代越在一条线上的。
尽管亓晚书后来通过了宋佑淳的考验,达成了初步合作,可两人之间,却不存在半分情感,他们有的,只是利益。
都说利益是稳固一段关系最牢靠的办法,在亓晚书和宋佑淳身上,这话,倒也不尽然,主要是亓晚书不那么想。
不然的话,宋佑淳后来也不会一朝失算,被亓晚书算计,以致于栽了那么大一个跟头。
亓晚书到底是怎么想的,赴十三猜不透,要和宋佑淳合作的人是他,最后帮着代越把宋佑淳拉下马的,也还是他。
但是宋佑淳对自家殿下是个什么想法……赴十三代入了一下,觉得如果自己是宋佑淳,那一定恨死殿下了。
这些问题,连不怎么聪明的赴十三都想得到,亓晚书不可能想不到,可他却好似浑不在意的,听见赴十三问,也只是轻飘飘的回答,说:
“是啊。怎么,不行吗?”
赴十三很想告诉他,这根本就不是行不行的问题,而是能不能行的问题。犹豫了一下,他还是选择说出这其中利害。
“殿下。”赴十三看着亓晚书,苦口婆心的道:“恕十三直言,您当初为了于淮音,把宋佑淳那老东西给卖了,他现在指不定多恨您呢。
咱们这个时候撞上去,先不说他会不会同我们合作,就算他同意了,也肯定会在背地里想着怎么暗算您。
殿下,咱们放在自己身边,这就是放了一把剑柄不在咱们手上的剑啊,他会什么时候刺过来,咱们根本防不胜防。”
亓晚书闻言,抬眸看了赴十三一眼,眼里有点小惊讶,主要是没想到一向只听他命令行事的赴十三这一次不仅提出了异议,还把局势看的这么清楚。
也是难得。
亓晚书手上拨弄炭火的动作停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回答赴十三说:“我知道。”
赴十三更惊讶了,“知道了您还……”
“正因如此,所以宋佑淳一定会答应我的提议。”赴十三没等赴十三把后面的话说完,就出声打断了他。
他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一丝感情起伏,他道:“他恨我,想杀我,可他只有继续和我合作,才能有向我报仇的机会。”
赴十三:“……”
赴十三急的差点跺脚,可他不善言辞,所以此刻,他无言以对。
他极其不赞同亓晚书以这种与虎谋皮的方式去和宋佑淳周旋,但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能够说服亓晚书不这么做的理由。
只能无奈的喊:“殿下。”
亓晚书不欲再听继续说,他往凉亭外看了一眼,故意问:“宋佑淳人呢?快到了吗?”
赴十三见状,知道亓晚书这是不想听了,他在心里叹一声,然后顺着亓晚书的视线往外看,隐约看到了几个人头。
他回答:“已经来了。”
亓晚书“嗯”一声,突然想起什么,对赴十三吩咐道:“你等会儿别说话。”
赴十三正要问什么,就听见外面传来刀剑出鞘的声音,他目光一凛,当即拔剑,护卫在了亓晚书身前。
紧接着,宋佑淳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殿下这就不合适了吧,既然请我来,又作何还对我刀剑相向?”
“岂敢。”亓晚书说着,从石凳上站起身来,绕开护在他前面的赴十三,听见赴十三情急之下,小声的喊了句:“殿下!”
亓晚书闻声,脚步一顿,随后他回过头来,看了赴十三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可眼里的警告之意,却很明显。
赴十三看懂了他的意思,不由有些委屈,但看着亓晚书走出凉亭,他还是咬了咬牙,提着剑,跟了上去。
守在亭子四周的黑衣护卫看见从山下上来的宋佑淳,都齐齐拔了剑,一脸警惕的看着宋佑淳和他身后的一个黑衣人。
亓晚书从凉亭走出来,先去看宋佑淳,宋佑淳也正好将目光投放在了他身上,脸上还有几分笑,可眼底确实一片冰凉。
宋佑淳毕竟年纪大了,眼角附近已经爬上了几道深深地皱纹,以前在长谣的时候,因为保养的好,倒是不明显。
可这几个月的流放之苦,却是一下子就把他打垮了,不禁头发全白了,脸上的皱纹还多了,也使得他看起来,比之前更显苍老了。
在亓晚书出来之前,宋佑淳尚能维持住脸上的笑意,可此刻看着立在凉亭前的亓晚书,他积了满腔的怒气,顿时“咻——”的一声就升了起来。
只一瞬,脸上的笑意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他狞笑道:“好久不见啊,殿下。”
亓晚书假装看不到宋佑淳脸上的怒火,笑着同他拱手一揖后开口道:“好久不见了,太师,近来可好啊?”
宋佑淳闻言,顿时收了脸上的笑意。
他冰凉的目光死死的盯着亓晚书,眼里的杀意好似能直接化为刀刃,从眼里飞出来,再狠狠地扎在亓晚书身上。
宋佑淳几乎是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挤,就这种时候,他还不忘笑,不过因为愤怒,以致于五官扭曲,那个笑便更可怖了。
“托殿下的福,我好得很呐。”
亓晚书脸上的笑意不增不减,态度可称温和,他声音轻缓,说:“太师客气了,晚书只是顺手推舟,不值一提。”
宋佑淳笑不出来了,他的目光一瞬不错的盯着亓晚书,恨不得扑上前去,把这人直接拆骨入腹,吸髓敲骨。
在被亓晚书背叛之前,宋佑淳曾以为,只要自己和亓晚书的同一目标都是代越,那么只要代越一天不死,他和亓晚书之间,就会一直站在同一阵营。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亓晚书会因为自己动了于淮音,而转过头来,给了自己致命一击。
当知道傅喻寒手上那些证据都是亓晚书的杰作的时候,宋佑淳简直恨不得杀了亓晚书,然后剥他的皮,喝他的血……
他原想直接在代越面前拆穿亓晚书的身份,就算要死,也得拉着亓晚书这个背叛者一起下地狱,但一想,又觉得,这样不是便宜代越了?
自己倒了,到时候亓晚书再被代越处理掉,那代越岂不是就高枕无忧了?
不行。宋佑淳想:不能这样,虽然亓晚书背叛了我,但是无论怎样,他和代越,都是站在对立面的,只要他们两人都还活着,就只能不死不休。
比起亓晚书,他更恨的,果然还是代越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