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当丞相的第一天
昏暗的走道里，两道修长的身影相对而立，在地面拉出两个长长的黑影，墙上的灯盏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于此刻纷纷摇晃起来，地上的黑影便也随火光摇曳。
四周的火光，像是感应到了代越掩藏在眼底的那一抹杀意，变得忽明忽暗的。
代越的目光紧紧的锁住身侧的亓厌，烛光照耀下，他偏白的皮肤被不着痕迹的伪装成了健康的小麦色，他背在身后的双手也暗暗握起了拳。
没有让代越等多久，亓厌很快就有了动作了，他躬身后退一步，拉开了和代越的距离，然后对着代越拱手行了一礼。
“草民不敢欺瞒皇上，昨日，草民的确不在丞相府。”他低垂着头，四周关线昏暗不明，代越看不清他脸上是什么表情。
闻言，代越挑了一下剑眉，转身正对着亓厌，背在身后双拳松开了，他看着亓厌，意味深长的道了一声：“哦？”
亓厌接着道：“准确一点说，相爷出事的那一整天，草民都不在丞相府，甚至，不在这长谣城里。草民是在半个时辰前，才回长谣的。”
这一点，倒是和斐骋邻所查的情况一致。亓厌没有撒谎。
代越看着他，表情若有所思。
作为丞相府管家，亓厌平日里除了照顾于淮音的起居之外，在于淮音本人的授意下，他同时还替于淮音管理着丞相府名下的产业。
听说他与于淮音自小一同长大，感情深厚自是不必提，在丞相府内，于淮音排第一，那么亓厌，一定是那个第二。
除却于淮音每日上朝的时候，他们两人几乎是孟不离焦，焦不离孟。
可就是这样关系的两人，却在同一天，一个暴毙在自己书房，一个下落不明不知去向，再然后，被御医诊断为气绝身死的于淮音死而复生，从那天早上开始就失去踪迹的亓厌回来了。
若说于淮音这次的事情和亓厌没有半点关系，代越是不信的。
代越并不介意，自己手上多亓厌这一条命。
可这次的事情，对于淮音下手的人没有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对亓厌的怀疑，也只是怀疑罢了，没有证据，就不算事实。
更何况，以于淮音对亓厌的重视程度，如果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对亓厌出手，被于淮音知道了，势必会引起他对自己的不满。
那不是代越想看见的结果。
思绪到此为止，代越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亓厌，想了想，然后问：“那么，关于于相死而复生的事情，亓管家也是半个时辰前才知道的？”
亓厌并不知道，自己的生死，方才只在代越的一念之间。听见代越问，他的眼底闪过一丝惊诧，但很快就消失不见，他回答道：“是。”
停了一下，又补充道：“草民回到府里，听说相爷无意间冲撞了皇上，被皇上关进了大牢，草民不放心，所以才想过来看看。”
“呵——”代越闻言嗤笑一声，道：“你倒是很会避重就轻，轻描淡写一句‘无意间冲撞’，就想把于淮音的欺君之罪洗白？！”
说着，他抬眸，看向亓厌，眼神一瞬间变得锐利无比，如利刃一般，语气冷然，说：“亓管家说这话，不觉得有些太过天真吗？”
亓厌掀起眼皮，看了一眼代越，见他脸色不善，便往后退了两步，然后屈膝跪地，稽首一礼，道：“草民不敢，不过是实话实说。”
话说一半，他挺直了腰板，微微仰着头，直视着面前的代越，对上他的眼睛，说道：“皇上说我家相爷欺君，敢问，传出相爷暴毙这一消息的人，可是我家相爷？”
没等代越有所反应，亓厌低下头，避开代越的目光，却字字铿锵，道：“若不是，那皇上说我家相爷欺君，难道不是冤枉于他？”
代越不带什么情绪波动的看着他，闻言眼底稍稍划过一丝意外，他倒是没想到亓厌会为了于淮音对自己说这些，不过也在情理之中。
先假设一下，于淮音要是死了，那他这个丞相府管家，想来也做不了了，更何况，他们两个还是一起长大的；
这于淮音就是再蠢，总不至于，这么多年了，自己身边藏了一匹狼，他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察觉吧。
想到这，代越暂时放下心来，他把目光移向跪着的亓厌，眨了一下眼睛，说：“照亓管家这么说的话，于相好像的确是无辜的。”
亓厌闻言愣住。
他没想到代越会突然这么好说话，这和传闻中那个杀伐决断的帝王完全不一样，他甚至都准备好了自己下一步的说辞，却没想到，会听见代越这么说。
代越见他发愣，眨了眨眼睛，表情几分疑惑，问道：“亓管家怎么了？”
亓厌回过神来，后知后觉的叩首，“没事，皇上圣明……”
“可是……”不等他把话说完，代越突然出声打断了他的话，然后话一转，又说：“可是朕话都已经说了出去，要是就这么随随便便又把人放了，那天子一言九鼎之说，岂不是跟儿戏一般？”
听到这里，亓厌觉得，自己大概，有点明白代越的意思了。
恐怕，从一开始，代越就没有真的要置于淮音于死地的意思，否则，他当时就不是让斐骋邻把于淮音关进大牢了，而是直接动手，把人就地正法了。
什么欺君之罪，就是个幌子。他是怕对方知道于淮音没死，会再次寻机下手，所以才假借这么个罪名，把于淮音保护起来。
知道了代越的本意，下面的事就知道要如何应付了，亓厌松了口气，最起码，他和代越要保于淮音性命的这一目标，是一致的。
思索片刻，亓厌问道：“那依皇上的意思，要如何处置我家相爷？”
代越居高临下，看着他，不答反问：“亓管家觉得呢？”
“相爷误食药物，导致昏睡不醒，丞相府下人一时不慎，误传了消息，从而误导了皇上，也误导了丞相府上上下下，而对于此事，从头到尾，相爷他本人，并不知情。”
代越闻言点了点头，道：“那就这样吧。”说完，一挥衣袖，转身就走。
亓厌拱手相送，正要开口说话。才走了两步的代越突然停下了脚步，不等亓厌反应过来，代越回过头来，看着他，问：
“这一招弃车保帅的法子用的不错，怎么？亓管家一介文人，平时除了看账本，也喜欢研究兵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