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九章 你唤我一声兄长
往事随风，难得回首，这些年华山一个人走南闯北，关于以前的事情，各中细节很多都不大记得了，也就没必要说出来感伤了。
他迅速收敛了眼底的情绪，看向余怀因，回答他刚才的问题，道：“也没去哪儿，我后来跟兄弟们开了个镖局，再后来兄弟们成家立业，就不好再做这种刀口上舔血的日子里，我就关了镖局，然后就这样了。”
余怀因点点头，也没问这样具体是哪样，总归看华山现在这样，大概是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吧，看着身边的兄弟一个个离开，最后只剩自己一人闯荡江湖，那滋味大抵也不好受。
余怀因也自认没什么立场去安慰华山，救他们黑水寨的，是原身，和他关系不大，如今平白受了人家恩惠，总不能就真的以救命恩人自居，那也太不要脸了。
于是他低头，继续喝药，然后被苦的蹙眉。
风吹过洞口，呼呼的响，即便余怀因现在在洞口，听到这声音，也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身体。
“不过你说的尚卿是……”过了片刻，华山突然想起刚才余怀因说的那句话，想了想，然后试探着开口，问：“是谢二？”
“谢二？”余怀因闻言抬头，看向华山，见华山点头，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华山口中的谢二，大概是指谢无琊。
他点点头，说：“是谢无琊。”
华山“哦”一声，然后眨了眨眼睛，接着又问：“他改名了？”
离开黑水寨后，华山就主动和谢无琊失去了联系，他知道谢无琊跟着于淮音回了长谣，也曾想过回去接他，可是后来一想，就放弃了。
他毕竟是曾经朝堂要剿的匪首，虽然在于淮音的周旋下，朝廷并没有再张贴通缉令通缉他，可这不代表他就可以大摇大摆的出入天子脚下的京都了。
万一到时候不小心和于淮音扯上点什么关系，再被宋佑淳诬陷和匪首勾结，那不是害了人家，华山尽管不怎么聪明，但这点还是能想到的。
更重要的一点是……华山想：跟在当朝丞相身边，总好过跟着他们，继续居无定所，四海为家来的强吧。
于是他切断了和谢无琊的联系，也禁止手下的兄弟们去京都找他。
余怀因觉得华山这话问的有些奇怪，但也没有马上就说出来，只是解释说：“也没有，他还叫谢无琊，尚卿是、是他的字。”
华山闻言有些意外，忙问：“谁给他取的？”
“……”沉默片刻后，余怀因回答，“我给取的。”
华山顿时有些激动，像是想说什么，可想说的话太多，一下子全涌了出来，反而不知道该想说哪一句了，最后也只挤出来一句，“他、他应了？”
他这话问的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余怀因却听懂了他这句话的意思，一时间，心底某个地方，莫名像是被什么触动了一样，变得有些柔软。
余怀因点点头，脸上微微带了抹笑，说：“嗯。”
华山立时像放下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一样，松了口气，他看着余怀因，感慨着说：“让你带走他，是我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一个选择。谢谢。”
他和谢无琊一样，都是穷苦人家出来的孩子，幼年时艰难求生，哪知偏还遇上天灾人祸，紧跟着唯一遮风避雨的家也没了。
因为没读过什么书，被人欺负了，也没法为自己讨回公道，后来是实在没办法了，活不下去了，才上山落草为寇。
当年华山第一眼看到谢无琊，就是因为在谢无琊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才把人留下的，不然谢无琊一个新入山寨的人，又怎么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坐上山寨的二当家的位置。
华山是真心把谢无琊当弟弟看的。
西乾一般人家的孩子，尤其是读书人家，都会在及冠那年，由家中长辈取字，华山自幼没了父母，自然没人给他取字，后来遇上谢无琊，也就自然忽略了这件事。
即便是那时候记得，他们山寨里，也全是一些大字不识几个的大老粗，能取出什么好听的字来，更何况，这种事情，他们山匪做起来，好像多少也有点别扭。
后来黑水寨被宋佑淳炸毁，华山带着众人根据于淮音提供的路线，从小道避开了于淮音带来的官兵，下了山，就此消失于人前。
谢无琊因为送重伤的于淮音回营，被当做挟持加伤害于淮音的贼人，一并带回了长谣，还是于淮音醒来后，才把人从地牢救上来的。
伤好后，谢无琊因为联系不上华山，变得无处可去，于淮音就把人留在了丞相府，之后没多久，宋佑淳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谢无琊的身份，带着人上门要捉拿谢无琊。
那时候于淮音正在御书房里和代越商谈政事，听闻消息，立刻就从宫里跑了出来，在宋佑淳带走谢无琊之前，堪堪赶到丞相府，然后把人力保了下来。
宋佑淳自然不会罢休，他第二天就在金銮殿上，参了于淮音一本。
退朝后，代越在养居殿召见他，问他：“你准备留下谢无琊？”又问：“他要以什么身份，留在丞相府，留在长谣？”
于淮音没有回答。
代越叹了口气，但最终也没说什么。
回去后，于淮音找到谢无琊，问了他一些基本情况，比如，家里还有没有什么人、要是有，他可以帮忙寻找。
可谢无琊回答的干脆，说，没了，我家里就剩我一个了。
这个回答很沉重，于淮音听完后，沉默了许久，久到本来不在意这个问题的谢无琊都有些慌，正要开口说话，就见于淮音抬起头来，又问他：“你的字唤什么？”
谢无琊闻言有些别扭，然后别开脸去，说：“没有。”
于淮音这次没觉得意外，像是早已经猜到，然后他看着谢无琊，目光温柔，语气温和道：“那你唤我一声兄长，我给你取个。”说着果真想了想，然后说：“就唤尚卿吧，好不好？”
谢无琊听到这句像是哄孩子一样的话的时候，直接就僵在了原地，他不可置信的转过头来，看着于淮音的眼底，有震惊，有惊讶，也有错愕。
等回过神来后，他的脸从脖子红到额头，耳垂更是红的像是要滴血，他起身，指着于淮音，又羞又怒，吼道：“谁要唤你兄长？！”
然后扭头，逃一样的跑了，过门槛的时候，还绊了一下，差点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