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四章 毛骨悚然的猜想
于淮音的模样不算普通，至少不是泯然于众人的那种，可也绝对称不上多么令人惊艳的长相，他属于清秀有余，绝色不足的那一类。
要是真论起来，大理寺里常年卧榻喝药的傅喻寒都比他好看很多。
可现在，代越看着他这张自己早已经看了不知道多少次的脸，竟然久违的感受到了一丝丝悸动，慌乱，还有几分害怕。
余怀因最后问他的那句话还未彻底消散，在他耳边猫爪子一般萦绕，又像是一只钩子，勾住他心脏，忽上忽下，就是不让落实处去。
……心慌慌的，难受得紧。
代越只觉得自己的大脑在这一瞬间忽然变得一片空白，别说思考了，他光是听见余怀因的声音，便抑制不住的内心的涌动。
他动了动嘴唇，想要开口回答余怀因的问题，他想说‘我不想你去见亓晚书’，想叫余怀因别去，可喉咙就像是被一团棉花堵住了，干涩，滞缓，把他想说的所有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好一会儿，他也没有听到自己的声音。
倒是余怀因见他半晌也不说话，只拿那双凤眸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下意识的，心脏就颤了一颤，他这才后知后觉，自己方才的言行，好像逾距了。
他低咳一声，极不自然的别开脸去，说：“我觉得，还是不见了吧。”
闻听此言，代越像是听见了让人极为欢喜的事情，那对黑曜石一般的眸子忽然就亮了起来，他看着自己面前的余怀因，目光有些迟疑又有些不敢相信。
“不……不见吗？”他问道，语气小心翼翼。
余怀因摇摇头，张开嘴，似乎要说什么，可停了一下，他想到什么，便垂下眸子，所有的话，最终只汇成五个字。
他说：“不见比较好。”
得到确切的答案，代越忽然有些开心，常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此刻竟变得柔和许多，就连眼角眉梢都不自觉染上了一丝笑意，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欢快许多。
他道：“我也是这样想的，你们……咳咳咳，你和他还是不见的好。”说着，一只手像是控制不住似的，又拿了一块桃花酥递给余怀因，柔声道：“贺明珠说这个好吃，你试试。”
余怀因：“……”
余怀因有些猝不及防，他看着那块几乎要怼进自己嘴里的桃花酥，身体僵了那么一瞬，然后他扭头，目光诡异的看了身边的代越一眼。
代越却丝毫不觉两人现下这般有异，见余怀因光看着，不动，他还晃了晃手，示意余怀因吃。
余怀因用三分之一秒，在大脑里设想了以下两种结局：
一，自己此刻站起来，起身离席，然后后退两步，对代越拱手作揖，秉持着君臣有别的宗旨，故作惶恐的说上一句：“臣不敢。”
那么依照他对代越的了解，代越一定会沉下脸，甩袖子走人。
二，和刚才一样，假装现在发生的这一切是正常的，乖乖张嘴，吃了代越递过来的那块桃花酥，然后朝代越笑笑；
可以想见，代越一定也会朝他笑。
两种结局，之后他将要面对的，也是两个态度全然不同的代越，一个是余怀因所习惯的，作为一国之君的代越，他绝对冷静，也绝对理智，他高高在上，对所有人都保持着距离；
另一个，却是余怀因并不熟悉、甚至可以说是陌生的代越，他不再冷漠，也不再拒人千里，甚至会对自己笑，会温柔的给他递东西吃……
要怎么选？选哪个？余怀因在心里这样问自己。
三分之一秒的时间转瞬即过，余怀因从心里设想的那两种结局里抽身而出，然后他抬眸，看着面前这个眉眼温柔的代越，不知因何，心跳忽然就漏了一拍。
其实根本不需要想，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余怀因抬手，放在了桌上，他撑着桌面，就要起身，然而下一瞬，在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之前，心里忽然涌出一股冲动。
这股冲动控制着他，然后他看见，自己原本要借势站起的那只手，不知怎么的，竟然抬起手来，就势把代越递到眼底的那块桃花酥从他手里接了过来。
这个举动，不仅是余怀因自己被吓到了，大概连代越自己也没想到余怀因会伸手来接，在余怀因的指尖无意间扫过他手心的时候，代越的心脏抖了一抖。
就在这时，他听见余怀因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于是他抬眼看去，见余怀因正展颜对他笑，与往日里那刻意摆出来的客气不同，他的声音很温柔，像春日冰雪初融，似檐下燕子低喃。
余怀因温声说道：“谢皇上，这些，臣都很喜欢。”
那个时候，代越的心里，在想什么呢？
他在想：阿音说喜欢，那便不枉费自己让贺明珠把郧县城内所有阿音曾经吃过后说好吃的东西都买了回来，还准备了这么久。
……
夜降，明月高悬，晚风拂动。
烛火昏暗。
余怀因躺在自己的床榻上，看着头顶盖下来的层层幔帐，听着烛台里蜡烛滋滋的声响，就这么想了很久，还是没能想明白，那个时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一闭上眼，便控制不住的想起今天早上自己从代越手里接过桃花酥的一幕来，当时代越眼里那一闪而过的惊讶与惊喜，他看的清清楚楚。
以致于，他在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之后，那只本来要抽回来的手，在碰到代越手的那一刻，忽然就抖了一下，接着，他顿住了。
约莫一个眨眼的时候，余怀因便又一次回了神，这一次，他没有再执着的把手收回了，而是在心里妥协般的叹了一声，然后把这个动作合理化。
余怀因睁着眼睛，因为视线问题，即便屋里留了灯，他也看不真切，只能依稀看见一团鬼魅似的黑影，他心想：自己当时一定是会被鬼上身，才会那样做的吧。
只不过，这个猜测才刚一冒出来，他又忍不住想笑，因为要严格算起来，他本人可不就是附在于淮音身上的鬼？
嗯？等等！电光火石间，余怀因忽然有了一个毛骨悚然的猜想，不由心头大震——要是于淮音还没死，会不会还在这具身体里？
念及此，余怀因心下大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