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五章
夜市街边的小贩还在吆喝叫卖,李虹手下和府衙衙差们的全体出动,似乎并没有影响到虞风城的普通百姓,只有雨点淅淅沥沥的从天而降,像是在预示着什么。
上一刻还在与卖笔墨纸砚的摊贩讨价还价的秀才额头突然落了滴雨,冰冰凉凉的,冷的他不由“呀”了一声,抬头一看,原是下雨了。
那小贩也同时发现下雨了,转过头来看一眼摊前的秀才,好心道:“公子可快快回家吧,这雨看着得下一会儿,没伞的话,等下回去怕是要被淋湿了。”
秀才点点头表示赞同,这下也不和小贩砍价了,忙从腰间取下钱袋子,从里头掏出三十文来,略有不舍的递给小摊,说:“替我把那砚台包好吧。”
小贩自是看出了秀才的心思,他爽快的应一声:“得嘞,这就给您包好。”说着从秀才将那三十文钱接过来,仔细数了一遍,然后将摊上一方端溪砚台用布包好,又取出五文来,一同递还给秀才,笑着道:“您拿好。”
“这……”秀才伸手欲接砚台,当看见小贩递过来的另一只手里的五文钱,他一脸不解的看着对方,砚台也不接了。
小贩笑着说道:“和公子有缘。”话说到这,点到为止,并不多说。
秀才心领神会,看向小贩的眼里多了丝感激,他从对方接过砚台和那五文钱,垂着头道了声谢,然后把砚台护在怀里,转过身来欲走。
谁知秀才才刚一转身,就撞上了一个正从摊前走过的人,秀才没站稳,被对方撞了一个踉跄,怀里的砚台摔落在地,“啪嗒——”一声。
更惨的是,秀才的后腰还磕在了摊位一角,疼得他嗷呜叫了一声。
小贩也是猝不及防,被眼前发生的这一幕惊得呆住,待回过神来,他忙绕出摊位,将半趴在他摊位上的秀才扶起来,问:“公子没事吧?”
说着转向对面,一派正气的出声指责道:“我说你这人怎么……”话说一半,戛然而止,小贩看着面前的人,忽然就失了声。
小贩错愕不已,这人不是……
就在不久前,几个衙差装扮的壮汉来到他的摊位前,将一张画像置于他眼底,问他,见过画上的人吗?
小贩当时凑上去,看了一眼,见画上人锦衣华冠,微微垂眸,右眼眼角下,一点朱红灼目,嘴角含着一抹笑,端的是谪仙下凡。
秀才被扶起来,揉了揉自己磕疼的腰,听得小贩话音忽止,也抬头看去,不由一愣,撞他的是一个看着年纪约莫二十多岁的男子。
——其人模样俊朗,眉目如画,周身气质清雅,右眼眼角一颗朱砂痣夺目,就是不知为何,脸色过于苍白了些,身上形容也有几分狼狈。
“抱歉,”男子启唇,嘴唇有些干裂,他看着秀才,细细的喘了口气,看着秀才的眼里几分歉意,他说:“我没注意,先生没事吧。”
秀才下意识的摇头,不知是不是被对方这副狼狈的模样所惊,一时没回过神来,连对方用的称呼都没注意,“没、没事,我、我也没注意。”
闻言,男子点点头,然后转身离开,朝着城西方向而去,转过身去的那一刻,他用左手,扶了一下左肩,小贩注意到,他的眉头微微皱了皱,似是痛极。
秀才愣愣的看着人的背影,直到小贩俯身将他摔落在地的那一方砚台拾起,把包裹着的布揭开,见未有损坏,才递到秀才面前,喊他:“公子,您的砚台。”
秀才看他一眼,接过砚台,见小贩的目光还紧紧的跟着那人的背影,他疑问道:“老板莫不是认识方才那位公子?”
小贩闻声,回神,摇了摇头,左右看了看,见无人,便凑到秀才耳畔,低声道:“那位公子,似乎是府衙那位大人要找的人。”
秀才惊讶,不可置信的看着小贩,道:“你是说他是在通缉的犯人?!”不等小贩回答,他又立马否定道:“怎会?那公子一身浩然,绝无作奸犯科之嫌!”
小贩一瞬无语,“……”我也没说他作奸犯科啊。还有,你认识他吗?这么急着替他辩解做什么?
二人的声音并未被他们议论的主人公——余怀因听进耳中,他在巷子里等了好一会儿,直到确定这边的人都被辜时雨引开之后,才从巷子里走出来。
他辨别了一下方向,然后毫不犹豫的往城西方向跑,没想到刚跑一会儿,就在一个摊前和人撞在了一起,对方被他撞到,他也被撞得后退了两步。
然而更加不幸的是,他被撞到的地方,正是他伤口裂开的右臂。
那一瞬间,剧痛袭来,像是有十几二十根钢针,同一时间齐齐的扎在了他的伤口上,痛的他几乎就要叫出声来,却还是被他咬牙,硬生生忍了下来。
余怀因不欲多留,尽量平和的向对方道了歉,然后拖着正不住的颤抖、几乎已经无法动弹的右臂,离开了那个摊位。
雨势渐落渐大,路上行人匆匆,都在往家赶,街上很快就撑起了各色各样的花伞,余怀因没走多久,就已经被天上的落雨淋湿。
但是这些,余怀因已经完全顾不上了,他不知道和他一样受着伤的辜时雨能给他争取多少时间,他只知道,自己必须在亓晚书发现破绽之前,和苏云生会合。
雨越来越大,街道上的人也越来越少,余怀因低着头一直跑,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脸颊两边也一点点的热了起来,像是被火烧一样,余怀因知道,自己大概是发烧了。
他从雨中抬头,雨帘之中,已经隐约得见前面的城墙。
然而不等他欣喜,身后忽然有人喊:“相爷。”
余怀因浑身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