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章 年轻时像你这般
顾伯的哭喊声很快引来了顾府的下人，以及亓晚书在顾府安插的眼线，在顾府上下都沉浸在一片悲痛之中的时候，在李虹府上的亓晚书收到了眼线传来的顾明中自戕的消息。
后来的一切，就如顾明中所预料的那般，大约三天之后，贺明珠应代越所托，名为前来虞风城拜访自己的好友，实则是想打探虞风城城中的情况。
给他开门的是顾伯，顾伯以前跟在顾明中身边，见过贺明珠不止一次，自然认得他，于是在言谈间，向对方暗示了顾明中已经身死的消息。
贺明珠得到提示，在府前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点点头，没说一句话，就转身走了，只是顾伯和贺明珠都没有料到，亓晚书会亲自前来。
让两人更没想到的是，亓晚书明明已经知道，贺明珠或许已经知道了顾明中身死的消息，却还是选择了放过贺明珠。
决定回京的代越在临走前，决意先将虞风城的烂摊子收拾好，他让肖无序给在藏身在虞风城中的辜时雨传信，让他打探苏家父子的关押地点。
收到这封信的人，是辜时雨，但是打探消息的人，却是高守，高守本就擅长打探情报和藏匿，这事于他，并不算难。
于是，高守顺利的和在府衙大牢中的苏家父子联系上了，还告知了前来营救的时间，另一边，顾伯也借着运送顾明中尸身回京的机会，给予谢无琊等人的营救行动，做一定程度上的掩护。
一切看起来似乎都很顺利，然而，谁也没有想到的是，亓晚书会在这么关健的一个时候，驱车去了府衙大牢。
这个突如其来的意外，似乎是亓晚书在向他们宣告，他们此次营救行动的失败。
顾伯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送葬的都是跟了顾明中许多年的人，无论如何，他们要把顾明中的尸首送回长谣的老夫人身边。
他都想好了，若是亓晚书派人追上来，他就用自己的尸首，和少爷的尸首调换，然后让人把棺椁推下河，哪怕是死无葬身之地，他也不怕，
只要没有尸首，亓晚书就算本事再大，也无从查证了。
所有人都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却独独没有料到，亓晚书在识破此计后，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派人去拦截运送顾明中棺椁出城的队伍。
明明那个时候，还来得及阻拦的。
顾伯不知道亓晚书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是因为另有良策，觉得没必要拦截他们，还是其他，可不管怎样，他都承亓晚书这份情了。
他割下一缕花白的头发，让送葬队伍中的一个人带着，然后只身一人回到了虞风城——顾明中平生不欠任何人，那么最后欠的这份，就由他来还吧。
……
护卫用最快的速度，找来了一辆马车，将顾伯和苏长鹤都不怎么礼貌的‘请’上了马车，然后一人驾着车，一人重新回到亓晚书马车旁边。
亓晚书正坐在车厢中阖眸养神，听到车厢外传来声响，于辘辘车轮声中，出声问道：“顾明中的棺椁已经出城了？”
护卫不知道亓晚书为什么问这个，但他即便是心有疑问，也不会多嘴去问什么，而是直接回答说：“回公子，是的。”
亓晚书便不说话了。
护卫也跟着沉默下来，只尽职的做好自己的护卫工作，戒备着马车的前后左右，以防有人突然跳下来搞个刺杀什么的。
后面马车里的两人也是一路沉默，苏长鹤身上的衣服穿得薄，之前在牢里呆着的时候还不觉得，一出来，就被一股迎面而来的冷风吹了个兜头，身体顿时冷的一颤。
顾伯见过这位苏家小少爷几面，不过苏长鹤没有见过他，又或许见过，只是不能指望他会记得一个六旬老人。
见人冷的抱着自己双臂，顾伯下意识的想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给苏长鹤披上，但他的手才碰到衣襟上的系带，就意识到，自己最外层，穿的是一件丧服，要脱里面的外衣，就得先把外面的丧服脱下来。
于是顾伯开始一边动手脱下外面的丧服，一边小声的和苏长鹤搭话，他问：“苏小少爷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是应该被救走了吗？
当然，后面这句，顾伯没有问出来。给两人驾车的护卫和他们就隔着一层车帘，且练武之人，据说听力都很好，顾伯不敢说太多。
苏长鹤确实不认识顾伯，但看人穿着丧服，加上近来城中与亓晚书有关，且家中有人逝去的，大致也能猜到和顾明中有关。
他低着头，很小声的回答说：“是我自己跟来的。”
顾伯闻言一愣，接着问：“为什么？”说着，已经在脱里面的外衣了。
苏长鹤正要开口回答，见顾伯不缓不慢的脱着衣裳，又见自己冷的发抖的模样，他愣了一下后，很快反应过来，忙伸手阻止，道：
“老伯伯，你自己穿着吧，我不太冷。”
顾伯没说话，仍固执的把外衣脱下，然后又把那件丧服穿上，他穿的极为认真，像是在做一件庄重的事情，接着他似乎想到什么，满是皱纹的脸上，忽然绽开一抹微笑。
他说：“我家少爷年轻的时候，也像你这般，冷的发抖，也死咬着牙，说自己不冷，然后当天晚上，就染上风寒，躺在床上难受的不行。”
说完，把刚脱下的那件还有他体温的外衣，递给苏长鹤，慈祥的笑着，说：“穿着吧。反正我也用不着了。”
苏长鹤没听懂最后那句话的意思，闻言疑惑的“嗯”了一声，看着顾伯递过来的衣服，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接了，“谢谢老伯伯。”
顾伯笑笑，没说话。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载着车里三人，于夜色中，向李府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