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短兵相接生死局（上）
严格算起来，这是余怀因第三次直面死亡了，第一次是他从淮水桥上掉下来的时候，那窒息的感觉，他至今仍记忆犹新；第二次是被姚紫芸行刺的时候，亓晚书替他挡了一刀；
余怀因看见过很多死亡，但那是他生平第一次，看着一个人在自己眼前倒下，就好像只要他一眨眼，这个人，就会当着自己的面，消失不见，像一阵风一样。
和他父亲那种，躺在病床上等着生命一点点流逝，然后死去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而，这次，是第三次。
虽然之前就和落霞山的山匪们交过战了，但那时候他躲在马车里，只能听见外面的刀剑相撞声，还有山匪们被刀砍到，本能发出的惨叫声，以及，护卫们受伤后的闷哼声。
要说那时候，他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只是至少，因为没有亲眼见到，所以还可以假装安慰自己，只是听了一场戏。这大概也是为什么，最后，他放弃了让赵奢继续追击的原因罢。
但眼前这伙人，和之前他们在落霞山道上交手的山匪们是不一样的，这伙人来势汹汹，目标明确，又蒙了面做了遮掩，是明显的不为钱财、只为人命的那一类。
再者，单看这一开始就下杀招、有计划有预谋的攻势，就和普通打劫山匪们不一样，他们是真正的杀手！
惊慌之余，余怀因只得拉紧了身下马儿的缰绳，不然等下马儿受惊，从护卫们的保护圈里冲了出去，误伤自己人不说，离了护卫们保护的余怀因，那就是个活靶子。
这一点，余怀因心知肚明。
这是余怀因第一次看见有人死在自己眼前，不是演戏，也不是排练，是活生生的现实，史招摔下马去的时候，余怀因甚至看见了他眼里的光，在一瞬间变得死寂，只余一片灰败。
还不等余怀因从史招的死亡中回过神来，护卫们就已经把他围在了中间，余怀因坐在马背上，像是失魂了一般，愣愣的，呆呆的，连身下马儿的缰绳也忘了要拉紧。
好在他跨下的枣红马颇有灵性，许是知道发生了什么，它也不乱跑，只乖乖的驮着背上的人。
左右不断传来的刀剑相撞声，以及每一次呼吸都能闻到的浓重血腥味，近乎强迫的把余怀因拉回了现实，而这个时候，他身边的护卫们已经和对面的杀手交上手了。
余怀因睁眼看去，目之所及，尽是两方人马拼命厮杀、短兵相接的画面，落在余怀因眼里，只觉得很不真实，可眼前不住闪过的刀光剑影，却不停的在提醒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真的像极了假的一样的真的。
忽然，一道白光划过余怀因的眼睛，他下意识的闭上了眼，微微低下头去，好避免那道不知道从那个方向反射过来的刺目白光直射自己的眼睛，只是这样一来，他就看不清眼前的画面了。
可传进耳中的刀剑相撞声，却又在清晰的提醒着他，此时此刻，就在离他这么近的地方，正发生着一场生死殊斗。
身在这个护卫们用身体围成的保护圈里，虽然免了被射杀的可能，但同时也遮挡了四周的视线，余怀因看不清对面来了多少个杀手，只能从缝隙中看到对方都穿着清一色的黑色衣服。
是标准的杀手夜行衣。
双方的武力似乎不相上下，打的有来有往，两方都不停的有人被杀，有人受伤，干净的剑刃上染了血，血顺着剑尖而下，低落在地上，地上躺着的尸体，也在不停的增加。
对面的杀手显然是是有备而来，所以他们引开了这里武功最好的赵奢，并找人缠住他，让他不能及时回来救援，紧接着又放箭，第一箭直指队伍中的余怀因，把在原地的护卫们打了个措手不及。
事后余怀因曾怀疑过他们的队伍里是不是有细作，不然对方怎么会在这么多人里如此准确无误的找了他，于是他秘密找来赵奢，让他查查，护卫中是不是混进了别的人。
赵奢听完他分析的，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冒着被打的风险，开了口，他说，相爷，属下觉得，那伙人倒不一定是知道您的身份，至于为什么那一箭会射向您，大概是因为，相爷在队伍中过于引人注目了。
和赵奢事后分析的一样，刺杀余怀因的这一伙杀手，只收到了在此截杀于淮音的任务，但他们并不知道于淮音长什么样，甚至不知道于淮音的身份。
要是知道，自己接的任务，是刺杀当朝丞相，那他们肯定不干，多少钱都不干，毕竟，得罪了朝廷，可不是能轻易善了的。
至于为什么会朝余怀因射的那一箭，纯粹是因为，余怀因一身锦衣，玉带香包，在一群穿着打扮统一又穷酸的护卫们当中，太瞩目了。
本来杀手的首领是把目标锁定在马车前的亓晚书身上的，原因无他，亓晚书气质太出众，整个就是一出行的贵公子模样，加上他就在马车上，比骑马的余怀因，更像是这一伙人的主人。
但亓晚书并不方便他们下手，所以杀手首领只能退而求其次，安慰自己，就算骑马这人不是他们要杀的目标，想必身份也不一般，所以不杀白不杀，然后下了令。
只是没想到，那支箭没射中余怀因，却夺走了史招的命。
眼看着那边的赵奢已经占了上风，这边正围攻马车的杀手首领也看出了一点什么，方才这马车上那贵公子模样的人，朝那边骑马那人喊的那一声，他可没忽略。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那人为什么马车不坐，反而要骑马，但他决定孤注一掷，拼一把，于是他朝身后做了个手势，要他们分出一部分人继续围攻马车，其余人和他一起，去杀那骑马的人。
马车四周的护卫们自然也看出了杀手的意图，有人欲缠住杀手，不让对方脱离战场，却因为一边要与杀手缠斗，一边又要保护身后马车上的钟洲和亓晚书，比起面前这伙只顾进攻的杀手们，显得要畏首畏尾，渐渐的，就落了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