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急风穿堂烛台灭
疏星晚照,急风穿堂。
将思绪从旧事中拉扯回来,余怀因有片刻的恍惚,以第一人称去回忆别人的往事,他总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没有沉默多久,余怀因道:“记得是记得,只是,如果说王定海为姚征和昭雪,开罪了宋佑淳,那此事和王定海的失踪或许有关,可与我遇袭,又有何关系?”
亓晚书沉吟了片刻,然后回答说:“若是我所料不错,那名刺杀相爷的紫衫女子,应该是姚家人,王定海为姚家翻案,有很多可能,是因为她。”
余怀因闻言愣住,“姚家人?”不是说当年姚家上下一百二十六口人,无一生还吗?
亓晚书轻轻“嗯”了一声,他似乎看出了余怀因的疑惑,解释道:“据说,姚征和年少之时,曾经和一青楼女子暗生情愫,只是姚家家规甚严,那名女子最终也没能入得姚府大门。”
普通的良家男子喜欢上一个青楼女子,在百姓眼中,尚且为世俗所不许。而姚家世代书香门第,出生在这样的家族里的姚征和,如何能免俗?
亓晚书接着道:“姚征和后来给她赎了身,那女子不久之后就离了京都,从此不知去向,不过,有人说,那女子离京的时候,似乎已经怀了孕。”
“她有了孩子?”余怀因微微有些惊讶,问:“是个女儿?姚征和的?”
“我猜是的。”亓晚书说着,看了一眼余怀因,然后说道:“另外,我偶然听王大人府上的下人说起过,王大人最近,似乎有迎娶谁家姑娘的打算。”
闻言,余怀因眨了眨眼睛,恍然间,他似乎明白了什么,说道:“所以,他这个月的生辰宴,其实是准备……”
亓晚书接过他的话,说:“如果没有猜错,应该是的。”
这句话一出,余怀因直接就怔住了。
如果是这样,那就解释得通了,王定海重审姚征和一案,是因为那姚家姑娘,而此案,得罪了宋佑淳,那么王定海失踪,有很大的可能,是因为宋佑淳?
这个消息实在超出了余怀因的预料,他还以为那紫衫女子是宋佑淳派来取自己性命的,这么说的话,她刺杀自己,是因为王定海?
可是,为什么?
他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说:“那……她刺杀我,是怀疑王定海的失踪,与我有关?”
亓晚书看着他,摇了摇头,说:“这个不好说,左右人已经拿下了,相爷若是想知道,明天去找她问问就知道了。”
是这个道理。余怀因点了点头。
见亓晚书嘴唇有些干,余怀因到桌边给亓晚书倒了杯水,没敢让他乱动,所以他直接把水杯塞进了亓晚书手上。
亓晚书伤在左边腰侧,右手能动,便用右手就着水杯轻轻抿了一口,动作斯文又优雅,光是看他喝水,都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等他喝完,余怀因又把水杯接过来,随手放在手边某处,然后他接着亓晚书刚才的问题继续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亓晚书正要开口,屋内灯盏不慎又被吹灭了两盏,正说着话的两人不约而同的停下来,转头去看那被吹灭的灯烛,亓晚书动作不敢太大,只略微看了一眼就回过头来。
余怀因想也没想,直接就起身,拿起手边那盏还亮着的灯烛,把灭了的那盏点燃,小小一朵火焰像花一般,在蜡烛的灯芯之上起舞。
亓晚书的目光随着余怀因的动作,朝他看了过去,而后他冲余怀因笑了笑,虚弱的说:“麻烦相爷了。”说完,似是牵扯到了伤口,他微微蹙起了眉头。
余怀因刚点好一盏,正要去点另一盏的时候,眼角余光忽然注意到亓晚书的异常,他忙放下手中的灯盏,转向亓晚书这边,紧张的问道:“怎么了?伤口疼吗?”
声音里,五分急切,三分担忧,两分慌张。
的确是伤口疼,不知道刚才不小心牵扯到了,还是伤口本身的原因,那疼痛一阵接着一阵的,像有人用那种刀口已经钝了的刀,在伤口上来回拉扯。
亓晚书握紧双手,强迫自己硬生生忍下那阵疼痛,听见余怀因问,他想开口跟余怀因说没事,却怕自己一开口,就是痛呼。
余怀因见他不说话,反而抿紧了嘴唇,便知道他一定是伤口疼极了。
沈青衣和他说过,给亓晚书用的伤药,是他最近才在一本医书上找到的新方子,按照那个方子制出来的药,药效的确是会比以往的一些伤药更好,只是凡事有利就有弊。
这药在发挥药性的时候,给伤口带来的疼痛,也会比原先那些药性温和的伤药,更剧烈。
亓晚书的额头密布细汗,余怀因见他疼痛难当,忙道:“你等一下,我去找青衣过来。”说着就要转身出门,谁知道,才转过身去,就被亓晚书拉住了手。
他转过身来,看见亓晚书在朝他笑。
亓晚书笑着说:“我没事,相爷不必担心。”
“什么没事?!”不知道为什么,余怀因忽然就有些生气,他看着亓晚书,既气愤又自责,指着亓晚书道:“都被戳了个窟窿,没事才怪?”
亓晚书阖上眼眸笑了笑,然后睁开,看着余怀因,轻声道:“我也不骗相爷,疼是真的疼,
恰在此时,窗口有风吹进来,余怀因正俯身点烛,窗棂在他身后,那风直奔余怀因而来,将余怀因原本顺垂在身后的头发吹到了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