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二章 浓墨入画药入碗
这消食糕意外的好吃,甜甜的,酸酸的,要不是还能尝出来一丝丝的中药味,余怀因都要怀疑,这是不是就是颜色怪了点的糕点了。
他嚼吧嚼吧很快把一块吃完了,又要伸手去拿另外一块,正巧代越见他吃完了,也要去帮他拿,于是下一瞬,余怀因一把将代越的手抓住了。
余怀因的手偏凉,也不知道是本来如此,还是因为受了伤导致的,与之相反,代越的手无论何时,都是温暖的,与他给人冷酷的感觉,截然相反。
一切就发生在一瞬间,代越也没想到余怀因会突然握住自己的大拇指,微凉的温度从余怀因的掌心传递过来,他却感觉好像是被火烫了一下。
他愣愣的偏头,看着身侧余怀因,眼里满是惊愕。
余怀因也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被自己的举动吓了一跳,他忙把手缩回来,冲着代越结结巴巴的道歉:“对对对……对不起,我我我……”
代越随即意识到这是个意外,看着紧张到语无伦次的余怀因,他把被自己先拿了的消食糕塞进余怀因颤抖不止的嘴里,安抚着说:“吃吧。我去盛药。”
说完把手里包消食糕用的油纸捏成一团,丢进了一旁的炉子里,油纸遇火即燃,一阵火光升起,很快把油纸包裹住,而后慢慢吞噬掉。
等代越拿了药碗再回来时,那张油纸,已经烧的只剩下灰烬了。
代越先把余怀因拉远了一点,怕等下药汁溅起,会洒在他身上,把他给烫到,见他要像之前两次一样,把自己连人带椅子端起,余怀因忙伸手制住,说:“我站起来一下就好了。”
说着没等代越说什么,余怀因就扶着扶手,单脚站了起来,代越盖在他腿上的外衣,也被他攥在怀里。
代越有时候是真的看不懂余怀因,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就比如此刻,他就不知道余怀因逞这个强有什么用,明明抱都抱过了,还在乎隔一把椅子抱?
想不通。
但代越什么也没有说,因为他知道,就算说了,也没什么用,下一次该这样的时候,余怀因还是会这样。
大概,这世上有些人就是这样,喜欢一意孤行,去做些在别人看来没什么意义的事,而余怀因,又很不巧,是经常做这些事情的人。
他只是迅速的把椅子往后移了一下,然后扶着余怀因坐下,这才走到炉子前,用布包住药罐的手柄,凑近药碗旁,倾倒出一个合适的角度。
深褐色的药汁顺着药罐的嘴壶缓缓流出,从壶嘴到碗底之前,拉出一条褐色的瀑布来,药汁白瓷药碗里,伴随着淅淅沥沥的声音,像是浓墨入画。
余怀因感觉这一晚上,有很多事情,都颠覆了他原本的想象,先是代越给他清洗伤口、上药、包扎,然后是给他熬药,还把自己碗里的馄饨分给他吃……
这种事情,代越已经用他的实际行动,证明了他可以做出来,可是于淮音,做不到像他这样坦然接受吧?
其实也不那么坦然,他也挺慌的。
代越他都不觉得现在这个于淮音不对劲的吗?
要不是小腿上的伤一直在轻微的疼痛着,提醒着它的存在,以及窗外那一点点亮起来的天空,余怀因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只是做了一个穿越异时空的梦。
刚开始的时候,他本以为,代越应该是第一次做这些事,可无论是处理伤口还是熬药的火候掌控,都在说明,代越对这些很熟悉。
可是堂堂一国天子,为什么会对这种事情熟悉啊?
如果是处理伤口和包扎,还能解释为他以前经常受伤,又因为某种原因只能自己疗伤,久而久之,就学会了。
可熬药这事,怎么看,也不会是他做的事情吧,就算受伤不方便宣太医,堂堂天子身边,也有心腹可以帮忙抓药熬药吧,总不至于连个可以帮忙熬药的人都没有。
那会是什么境况啊,简直无法想象。
代越的身上,似乎有很多不合常理的地方啊!余怀因想。
药很快倒完,正好一碗,不多不少,代越把药罐放在一旁,然后端起那碗一看就苦的要命的药,向余怀因走过来。
余怀因一抬眼,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幕,吓得他下意识就想往后退,说话都磕巴起来了,“虽虽虽然说趁热,但也不需要这么热吧?”
这都不是热的范围了好吗?这是生和死的边界啊!
代越看着他,道:“你又在想什么呢?”说着停在余怀因身边,俯身,把药碗放在了他旁边的一个小茶案上,“等它凉点,记得自己喝了。”
说着,竟是要出门。
余怀因愣了一下,赶在代越出门之前,忙问:“代……皇上,你去哪儿?”
代越回过头来,笑道:“不去哪儿,放心,很快就回来。”说罢,闪身出门,留下余怀因和茶案上那碗刚出锅的药。
余怀因:“……”
并不是很想和它同处一室。
代越一走,房间里就只剩下余怀因一个人,他看了看左右,满室明灯,灯火辉煌,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都变了。
用过的炉子还在烧,只是没人添炭火,已经逐渐熄灭,放在房梁底下的药罐那壶嘴还在冒着热气,昭示着它刚刚被使用过。
灯台之上,小小的火苗还在因为偶尔闯入的穿堂风而左摇右晃,或是间或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窗外的风声吹过树梢,沙沙的响。
还有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鸡鸣犬吠声,明明是很吵的,余怀因听得到每一种声音,可他就是觉得过分很安静,静的,连自己的呼吸声都能听见。
这一次代越离开的时间比前两次都要久,他守着身边茶案上的那碗药,看着它升腾而起的热气,从刚才的白雾茫茫,到现在的仙气缭绕。
那消食糕确实很有用,余怀因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已经不圆滚滚了,那种吃多了撑着的感觉也减缓很多,他拍拍自己的肚子,松了口气。
“还没喝?”代越的声音随着门被推开的声响,在余怀因身后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