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七章 呼吸间的龙涎香
“于淮音。”来人声音带着几分压抑的沉重，声线低沉而沙哑，像是在极力控制着什么，带了点颤音，说：“我来了。”
余怀因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这声音的主人是谁之后，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好像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一点点盈满眼眶，本就不清晰的视线变得更加模糊。
他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什么，可张开嘴，却没一个声音发出，仿佛有一团棉花一样的东西堵在了他的喉咙里，同时也把他想说的话，也一并阻塞了。
在代越没有看到的地方，余怀因的嘴唇开开合合好几次，才终于带着一丝颤抖，把那两个字喊出了声，只是语气似有迟疑，不太确定的道：“代越？”
代越闻言，喉头一哽，他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在听到这句话后，收紧双臂，将浑身冰凉的余怀因抱得更紧，但即便是这种时候，他依然记得控制力度，没有让怀里的人因为自己的拥抱而呼吸不过来。
他将头埋在余怀因的肩头，动作轻柔的蹭了蹭，像个受委屈的孩子那般寻求大人的安慰，然后闷声应道：“嗯，是我。”
声音依旧喑哑。
虽然在闻到对方身上那股龙涎香的时候，余怀因心里就已经有了猜测，但此刻听到对方的回答，他才终于松了口气，可胸膛里那颗砰砰乱跳的心脏却并没有因此慢下来。
余怀因缓了口气，然后才后知后觉自己和代越之间的距离是不是太近了点，意识到这一点后，他的身子本能的一僵，然后不自在的挣了挣。
余怀因道：“你，你先放开我吧。”
代越闻言，轻而又轻的“嗯”了一声，却没有松手，好像刚才回答的人不是他，就在余怀因觉得奇怪，想要开口重复一遍的时候，代越开口了。
他道：“你受伤了。”
不是疑问，是肯定。
说着，他松开了抱住余怀因的双手，但却没打算把人放开，而是一手揽住余怀因的腰，把人扶好，然后在余怀因的身上各处找了起来。
余怀因被他突然伸手摸自己心口的动作吓了一跳，眼看着代越的手又要往别处探去，他生怕他摸到不该摸的地方，忙道：“右边，腿，伤在腿上。”
代越找到目标点，二话不说弯下腰去，伸手掀开余怀因外层的下裳，立时，便有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混合着一丝丝药味。
刚才那一摔，伤口不知道撞在了哪里，刚愈合了一点的伤口再次崩裂，血液从伤口渗出，伤口附近不可避免的被沾染上。
彼时天已将暗，可余怀因右小腿上，那一大片的血迹，还是准确无误的闯进了代越的视线里，因为光线昏暗，原本的鲜红，只能看到偏暗色的殷红。
代越眸子一缩，几乎当场就僵住了。
余怀因不知道自己的右腿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刚才来不及看，看也大概率看不清，只知道情况看起来估计不会太好。
见代越盯着自己的右小腿后就一动不动，也不说话了，且周身的温度莫名下降了好几度，他突然有些害怕，下意识想往后退，避开代越的视线。
他刚准备往后退的时候，察觉他意图的代越忽然出手，一把握住了他的脚踝，将他牢牢的锁在原地。
“别动。”代越低声说道。
他的手掌宽大，五指纤长，掌心像是有一团火在燃烧，无论什么时候，都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温度，此刻握住余怀因的脚踝，烫的余怀因一个激灵。
代越说完这句话后，就沉默了下来，接着很快松开余怀因的脚踝，然后起身。
余怀因见他没有其他动作，也暗自松了口气，就在他准备自己站好的时候，刚直起腰身的代越却突然出手，一手搂住余怀因的腰，然后直接打横将人抱起。
余怀因猝不及防，突然一个腾空，吓得他失声惊呼，本能的就要伸手去抓个什么的东西好稳住自己，等他回神来才发现自己无意中竟然搂住了代越的脖子。
代越将人抱的稳稳当当，他偏头，垂眸对上余怀因那双略惊慌无措却因为没法聚焦而显得有几分茫然的眼睛，不由自主的句放缓了声音，说：“你脚受了伤，走不快，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
余怀因张开嘴，想要反驳，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深知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腿上有伤行动不便也就罢了，还是个睁眼瞎。
只好点点头。
另一边，和代越一道来的赵奢等人已经把另几个要跑的人解决了，又安排随行的禁军收拾了一下现场，见这边代越和余怀因似乎寒暄够了，这才走过来向代越复命。
赵奢许久不见自家丞相，好不容易见到，本来是激动异常的，可当他看见被代越抱在怀里的余怀因时，赵奢难得噎了一下。
但很快就收敛了眼里的异色，低下头，双手呈上一块从一具尸体上找到的令牌，朝代越和被余怀因抱在怀里的余怀因各拱了一下手。
然后才道：“皇上，您没料错，是宋佑淳的人，这是在其中一人身上找到的。
宋佑淳？余怀因有些惊讶，不是惊讶刚才那几个人是宋佑淳的人，他主要没想到，李三鬼居然这么快就找来了援兵，还找到了这里。
代越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也不回应，只吩咐赵奢说：“先下山。”
赵奢颔首，道：“属下明白。”然后转身，招呼其他禁军，道：“保护好皇上和于相，下山。”
众禁军齐声道是。
代越抱着余怀因抬脚要走，余怀因突然想起华山来，然后不假思索，忙伸手拉住代越的衣襟，急声道：“等一下。”
代越低头看他。
余怀因道：“留个人在这。”
见代越露出疑问的眼神，他解释道：“之前有个人，把我从李三鬼、就是宋佑淳的一个手下，他把我从李三鬼的手里救了出来，安置在这里。”
虽然华山被抓的可能性很大，但余怀因还是想，要是万一，华山只是路上耽误了，所以才回来的晚了，等回来了，在山洞了看不见自己，怕是得急死。
华山真心救他，总不好自己安安全全的跟着代越走了，害人家担心，他看着代越的眼睛，接着道：“我让他下山替我办事去了，我要是就这么走了，他要是回来找不到我，我……”
代越打断他，说：“我明白了。”然后转头，向身后的赵奢使了个眼色。
赵奢点头，表示明白，接着喊了个人过来，又低声吩咐了什么。
余怀因这才放心了些，任由代越抱着自己，一步步往山下走去。耳畔是萧萧风声，可被代越紧紧包裹住的他，并没有感觉到寒冷。
许是代越身上的林龙涎香有让人安神的效果；也许是代越的出现，让余怀因感到了久违的安全，多日来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在这一刻放下。
伴随着呼吸间的龙涎香，余怀因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