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八章 你的眼睛看不见
山路并不好走，尤其是在晚上，路边或有石头突出地面，让人不小心踩上，就扭了脚，或是因为下雨天造成的泥坑，旁人便是两手空空走在这条路上，也需要小心再小心。
偏偏代越走的又快又急，可他每一步都轻轻落下，不带一丝颠簸和震感，好似他的脚下并不是一条崎岖山道，而是一条平坦大道。
直到怀里传来一阵清浅的呼吸声，代越低头，看见余怀因轻阖双眼，两对如蝉翼的羽睫停留在眼上，一动不动，俨然已陷入沉睡。
代越忽然停下脚步，目光一瞬不错的看着怀里的人，因为失血，余怀因的脸色偏苍白，嘴唇也因为缺水而干裂，泛着一层白色死皮。
他紧紧的盯着余怀因唇上那泛白的死皮，微微蹙眉，像是看见了什么讨厌的东西，他抱着人的手忽然有些痒，想帮余怀因把唇上那层死皮剥去。
赵奢不知道代越怎么突然就停了下来，在身后喊了句：“皇上，怎么了？”
代越摇摇头，“没事。”然后继续大步往前走。
因为亓晚书把自己身边的人全派了出去，遍布江城各个街头，王韧好不容易混进城，又怕和亓晚书正面对上，别到时候余怀因没找到，自己倒是出师未捷身先死，那可就太亏了。
他不敢像亓晚书那样，大规模的把人都撒出去找，只能三五个人成一队，让他们分散开，按照李三鬼提供的、华山可能会藏身的地点，一个个去找。
这使得代越下山的一路都异常顺利，没遇上王韧或是亓晚书两人中的任何一个。但他们的人至今还在城里，要是此刻出城，必定会被发现。
可余怀因的伤已经不能再拖了，代越只能放弃出城，带着余怀因住进了一间客栈，又让赵奢打点好了客栈掌柜。
客栈的房间点着不知名的劣质熏香，冲淡了代越身上那股浅淡的龙涎香，所以代越抱着余怀因刚一踏进房间，余怀因就醒了。
他揉着眼睛，嗓音还带着刚醒时的软糯，睁着茫然的双眼扫了一圈房间，然后抬头看向抱着的代越，说：“我们这是在哪儿？”
代越正穿过屏风和竹帘，准备把余怀因放在床上，动作轻之又轻，似乎手里抱着的不是个血肉之躯的人，而是用玉石雕琢的玉人，磕不得，也碰不得。
代越的手刚松了一只，另一只还搂着余怀因的腰，看到余怀因揉着眼睛，睡眼惺忪的模样，喉结上下滚动，咽了一口唾液。
他没想到余怀因会醒，还以为是自己把人放下的时候，不小心动作重了，或是不慎碰到了余怀因的伤口，把人给弄醒了。
他保持着半抱半放的姿势，目光定定的看着余怀因，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说：“我弄疼你了？”
房间点着灯，但光线并不那么明亮，余怀因还是看不大清楚，但至少看得见东西的大致轮廓了，闻言，他摇头，说：“不是。”
然后蹙了蹙眉，解释道：“这房间的味道有些浓了。”
代越闻言，跟着闻了闻，随即也皱起了眉，刚才他只顾着别把余怀因吵醒了，都没注意到这房间的熏香，他道：“你先坐一下。”
说着，他动作自然的把搂住余怀因腰的手拿开，又拿了枕头放在余怀因身后，给他垫背，然后拉了被褥，替余怀因盖好，露出受伤的右腿来。
然后退后几步，确定没什么遗漏的地方，这才转身，去找不知道放在哪里的熏香炉，眼睛四下扫了几眼，最后在桌上看到一尊比酒壶大不了多少的香炉。
代越走上前，一手提起桌上的茶壶，一手拈起香炉炉盖，然后将茶壶里茶水，慢慢浇灌在香炉里，把熏香熄了。
接着又从茶盘里，拿了一个倒扣住的茶杯，就着手里的茶壶，倒了杯茶，这才转身，撩开珠帘，来到床边，把手里还温热的茶水，递给余怀因，说：“喝点水。”
余怀因闻言有些犹豫，但还是道了声谢，然后伸手去接，却因为看不清，一下子扫在了代越的手背上，直接把那杯茶水撞得洒了出来。
温热的茶水洒在代越的手上，把他吓了一跳，他低头看了一眼，然后突然愣住，然后扭头去看余怀因。
余怀因的手背上也溅到了茶水，他本能的缩了一下手，然后顾不上感受那茶水是热的还是凉的，立即明白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他吓得就要去抓代越的手，却因为看不清，在空中盲抓了好几下，才抓住代越的手，接着用自己的衣袖去给代越擦拭。
“烫到了没？”余怀因语无伦次，“我不是故意的，抱歉啊，我、我没看清……”
代越没有说话。
他怔怔的看着余怀因，好半晌，他才开口，问道：“你的眼睛……”话没说完，他却突然停了下来。
余怀因在忐忑不安中，听见他喉结上下滚动的声音，听见代越说的话，他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大概，代越是误会自己眼睛瞎了吧。
他正要开口解释，就听见代越的声音重新响起，只是比起刚才，似乎多了几分晦涩，代越涩声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的眼睛看不见。”
“我……”余怀因正想继续自己刚才被打断的话，告诉代越自己其实并没有瞎，只是在视线不那么明亮的地方会看不太清，却在听到代越这个问题后，忽然顿住。
好像，不该那么说吧？余怀因心想：怎么听代越这话的意思，是感觉早知道他的眼睛会瞎啊。
不，不对，差点被自己带偏了，不是瞎，而是，代越好像……早就猜到他眼睛有问题了。想到这，余怀因愣住，然后很突然地，想起来之前的什么时候，代越似乎也问过他同样的一个问题。
他顿了一下，忍不住解释，“还，还好，就晚上，没那么方便。”
代越却不信，执着的问：“什么时候开始的？”不等余怀因开口回答，他又问：“沈青衣没给你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