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口道嫌体倒是正直
听见亓晚书的声音，余怀因将自己从思绪中强行拉了回来，他看了一眼亓晚书，神智清明了几分，但仍是有些恍恍惚惚的。
他带着几分失落的语气，声音不大不小的“哦”了一声，低着头，似喃喃自语一般，说道：“是这样啊。”
亓晚书注意到了余怀因语气里的失落，他抬眼，看着余怀因，眼里几分担忧，轻声唤道：“相爷？”
“啊？”余怀因闻声，下意识的抬头，然后对上亓晚书担忧的目光，他立马回过神来，迅速别开脸去，不太自然的假意咳了几声。
余怀因：“嗯……那个，什么，既然没事了，那咱们就回去吧。”说着，伸手去摆弄牢门上胡乱缠挂的大铁链子。
他手上一边动作，心里却在想：如果于淮音所留存下来的、和这个亓晚书的那些记忆，没有错误和虚假的话，那么于丞相和他的这位亓管家的关系，应该不是一般的好。
亓晚书是于淮音十七岁那年，上京赶考的时候，在城门边上意外救下的，后来亓晚书说自己无家可归，于淮音就收留了他。
于淮音要虚长亓晚书两岁，一直以来，对亓晚书都诸多照顾。后来于淮音成了当朝丞相，亓晚书便留在丞相府，给他做了管家。
在长谣众人的眼里，于淮音和亓晚书是家主和管家的关系，但其实，他们二人，说是兄弟也不为过。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就在不久之前，余怀因乍听亓厌这个名字的时候，在脑海中出现的，与之对应的第一个关系词，不是管家，而是晚书二字。
可见于淮音对亓晚书此人，并不是作下人对待，而他又以表字称呼亓厌，更加证实了他们二人关系很好。
亓晚书不知道余怀因心里在想什么，见他弄了好一会儿也没把门打开，不禁叹了一声，他差点忘了，他家丞相，可是长谣城里出了名的脑子好使、双手残废。
他上前一步，对余怀因温声开口，道：“相爷，我来吧。”
余怀因心里想着事情，没听清他说什么，他转过头去，手上动作不停，一边动作一边问：“啊？晚书你说什么？”
亓晚书动了动嘴唇，正想把刚才说的话复述一遍，谁知道，还没等他开口，只听见“哗啦啦”一声，牢门已经被打开了。
余怀因从牢房里出来，站在亓晚书面前，见亓晚书有些惊讶的看着那条大铁链子，以为他是误会自己把锁撬了，有些不好意思的朝他笑了笑，解释说：
“那门其实没锁来着，代……皇上走了后，我看没人来，就自己先关上了。”
亓晚书看着垂挂在栅栏上的大铁链子，因为刚才余怀因那一番的动作，此刻正左右摇摆着，他一时有些语塞：“……”
他抬眼看着面前站着的余怀因，他怎么不知道，自己家丞相的动手能力，变得这么强了。要知道，于淮音可是连自己衣服上的系带，都解不开的人。
余怀因并不知道亓晚书心里在想什么，他左右看了看，这走道虽然偏暗，但是勉强能看得清，也就不用另外找照明的东西了。
他极其自然的伸出手去，拉起仍呆立原地，一动不动的亓晚书的手，对他说：“走吧，晚书，我们回家。”说着，往前走去。
亓晚书却因这个动作，当即一愣，他虽然没有本能的收回手去，但余怀因敏锐的意识到，在自己握上他手腕的时候，亓晚书下意识的僵直了身子。
他疑惑的回头，看着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吓到了的亓晚书，不解的问：“怎么了？”
亓晚书没有回答，他像是没听见余怀因的声音一样，缓缓低下头去，看着余怀因拉着自己的手，原本还算得上温和的眼神，突然变得晦暗不明。
余怀因也随着他的视线，低头，看向了自己抓着对方手腕的手，他愣了一下，然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眼里闪过一丝惊吓，忙松开了手。
“抱……抱歉。”余怀因急声开口道歉，因为过于紧张，心口处，心脏正怦怦直跳，比正常速度快了几分。
余怀因是家中独子，没什么兄弟姐妹，余父虽然有几个兄弟姐妹，但余怀因和那些堂兄弟姐妹们，不知道为什么，总也打不到一块去。
在余怀因小时候的记忆里，他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是一个人玩耍，在他还不认识孤独这个词的时候，他就已经体会到了孤独本身。
所以小时候，看见邻居家两兄弟打打闹闹的时候，他会觉得无比羡慕，那个时候，他就想，如果自己也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那他们就能在一起玩了。
根据脑海里那些于淮音和亓晚书之间的记忆，以及于淮音的感情，似乎就是一个兄长对于自己弟弟的感情，这无疑，正中了余怀因的下怀。
他刚才会去拉亓晚书的手，完全是自己下意识的举动，可记忆里的亓晚书，因为非常不喜欢与人有肢体上的接触，所以即便是对于淮音本尊，也几乎不曾亲近过。
而于淮音对亓晚书，也是尊重且敬重着的，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对他动手动脚。
亓晚书与于淮音，可以说是最为亲近的两人，平日里两人也是朝夕相处，要说余怀因现在最怕什么，怕就是这位亓管家了。
可偏偏，他还在亓晚书面前，做出了一个于淮音从来没有做过的动作。这无异于是明目张胆的告诉亓晚书，现在他眼前站着的这个于淮音，不对劲。
余怀因张开嘴，却像是被人提前把嘴里要说的话都掏空了一样，他只是徒然张着嘴，一句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亓晚书看着他，不发一言，目光却紧紧的锁住他，几分幽深。
这时候，余怀因反而慢慢镇定了下来，他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呼出，然后看着亓晚书，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可疑，开口道：
“我差点忘了，晚书你不喜欢与别人接触来着，我……我刚才是太兴奋了，你别介……”
可是还不等于余怀因把话说完，亓晚书却突然出声打断了他，他开口，喊：“相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