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我欲知时云雾挡
“相爷。”亓晚书道。
余怀因闻言愣住,呆呆的看着站在自己跟前的亓晚书。
亓晚书朝他伸手过来,将刚才余怀因放开他的那只手,重新抓住了,然后他抬眸看着余怀因,笑容温柔的像是要把人溺死在他微笑里面。
他笑着对余怀因说:“走吧,我们回家。”没有再说多余的话,他拉起余怀因,一步一步,慢慢往外走。
余怀因还没有反应过来,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走,脸上表情几分错愕,几分茫然。
他刚刚,的确是露了馅儿的吧?可是为什么,他在亓晚书的眼里,没有看见他怀疑自己的意思。
明明上一秒还确定无疑的事实,这一刻,余怀因却有些不确定了。
于淮音本性内敛,按理说,是怎么也不可能做牵人家手的这种近乎亲昵的动作的,更何况,对象还是不喜与人接触的亓晚书。
可是……
亓晚书刚才的表情里,余怀因看见了他眼里的惊喜,也看见了愕然,别的暂且不说,他愕然,最起码说明,于淮音在此之前,的确不曾对他做过这种亲昵的动作。
既然如此,那自己刚才抓他的手,为什么本该因此对他产生怀疑的亓晚书,却没有怀疑他呢?余怀因想不通。
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突然从余怀因的心底悄悄的冒了出来,他隐约觉得,自己就要知道问题的答案了,却在此时,视线忽然变得一片朦胧。
有什么东西,像云又像雾一样,将余怀因想要知道的答案,掩藏在了那片云雾的背后。
他微微蹙眉,抬头,不解的看着亓晚书的背影,他看不到亓晚书的表情,却莫名觉得,亓晚书此刻的心情,很好。
两人很快走过了昏暗的曲道,来到了之前王老头和大胡子他们喝酒的地方,四周的灯盏多了几个,火把也比里面走道要多,所以也亮堂了许多。
王老头等人还在,大概是得了先出去的代越的命令,在这里等他们,一看见余怀因和亓晚书出来,忙不迭走上前,将两人的前路拦了。
亓晚书见状,停下脚步,不动声色的松开了余怀因的手,然后后退半步,站在了余怀因身侧。
余怀因此刻回过神来了,他先看了一眼王老头他们,然后转头去看自己身侧的亓晚书,亓晚书的眼里仍带着未完全褪去的笑意,似有灿烂星光,好看的很。
几人并没有注意到亓晚书的动作,他们站在余怀因跟前,齐齐向余怀因行了礼,又礼貌性的朝他身侧的亓晚书作了一揖。
亓晚书便也回他们一礼。
做完这些后,王老头才上前一步,躬身,朝余怀因作了一揖,恭敬的喊了一声:“相爷。”然后看着他,说:“方才皇上在走之前,留了话给您,让小的带给相爷。”
一说起代越,余怀因本能的就在脑海里将代越那副不苟言笑的威严模样勾勒了出来,光是想起他的脸,余怀因的身体就控制不住的颤了一下。
“……”如果可以选择,余怀因一定百分百选择没听见,他沉默了一下,还是选择了开口,问:“那,皇上他说什么了?”
王老头回答:“皇上说,让相爷您明日卯时三刻之前,先去一趟御书房,皇上他有点事,要跟相爷您商量一下。”
“……”余怀因闻言,抽了抽眼角,‘有事要商量’,代越这骗人的理由还能再烂一点吗?这种把戏,他余怀因七岁的时候就不会上当了好吗?!
他抬手扶额,问:“请问我可以拒绝吗?”
王老头没听清,他抬头,看了一眼余怀因,不太确定余怀因有没有说话,有些迟疑的问:“相爷您刚才说什么?小的没听清。”
余怀因把扶额的手放下,顺便摆了摆手,说:“没什么,皇上的话我知道了,我会准时去的,还有其他的吗?没有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王老头摇头,“没了。”
“那就这样吧。”说完,余怀因抬脚,大步往前走了,同时还不忘喊一声:“晚书,走了。”
亓晚书看一眼他的背影,应一声:“来了。”然后看向王老头他们,微微笑着,朝他们拱手作了一揖,语气温和:
“我家相爷,此次承蒙各位照顾了,这个恩,我亓厌记下了,以后若有机会,亓厌定会相报。”
王老头忙低下头去,语气几分惶恐,道:“不敢,亓管家言重了。”
亓晚书只是笑了笑,不再多说,然后跟在余怀因身后,一起往大牢外走。
刑部大牢设在玄武街区上,距离朱雀街区的丞相府,隔了不止一条街。
两人从刑部大牢出来后,就如闲庭散步一般,慢慢的沿着底下的青石板小路往前走着,看起来像是都不急着回去一样。
但其实,余怀因并不是不急,他只是不认识回丞相府的路罢了……
讲道理,这个真心不能怪他。那位英年早逝、死的不明不白的于丞相留给他的记忆里,可没有关于怎么从刑部大牢回丞相府的路线图。
但他又不能问亓晚书,虽然说于淮音的记忆里是没有,但是这并不能说明,于淮音本人就不知道怎么走。
人家于淮音好歹也是西乾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堂堂丞相,出门都是车马在侧,轿子随行的出门根本不需要记路。
长谣城的夜晚,静谧又喧闹,繁华又缺乏……和二十一世纪下,余怀因所见过的各个城市的夜晚,是两幅完全不一样的模样。
城市下的夜晚,闪烁的霓虹灯之下,就连亘古千万年的月光,也被那些人为造出来的灯光,衬托得黯然失色。
一望无际的夜幕之上,不见星河灿烂,不见启明指路。
他悄悄转头,看了一眼身边和他并排前行的亓晚书,亓晚书又恢复了之前那副没什么表情的表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余怀因就是觉得,他现在心情不错。
亓晚书似乎也并不急着回去,他脚下步子悠闲,柳青色的衣袍下摆,因为夜色的缘故,在此时看起来和黑色一般。
淡淡的白色月光落在他浅灰色的外衣上,像给他披了一层浅白色的轻纱。加上亓晚书好看的侧脸,余怀因不由看入了迷。
然后……
然后余怀因就因为不看路,撞上了一堵肉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