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二章
亓晚书站在窗边，看窗外一树银杏枝头零落，听到脚步声靠近，他回头看一眼房门，在房间里道：“不用进来伺候了，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门外护卫道是。
走之前，护卫俩还偷偷摸摸看了一眼还跪在原地的赴十三，然后他们看见，那个向来面无表情的十三大人脸上，竟然满脸惶恐和不安。
赴十三就这么在亓晚书的房门外跪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早上，护卫来送早膳，赴十三还跪着。
很多人其实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赴十三是怎么惹了亓晚书不快的，他们只知道，殿下本来是要上京的，却不知道中途发生了什么，殿下突然昏迷，十三大人带着他们来到江城。
如今更是，连以前最受殿下信任的十三大人，都被罚跪了一整夜，要是他们，早死上一百八十多次了，送早膳的护卫战战兢兢的推门进屋。
提心吊胆，布置好饭菜后，护卫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亓晚书没什么胃口，吃了两口就放了碗筷，接过护卫递过来的手巾，看似漫不经心的问：“连云路那边，有消息了没有？”
护卫吸取昨天晚上的教训，不敢再看门外的赴十三了，低着头，小声回答说：“回殿下，还没有。”
亓晚书闻言，沉默片刻，然后吩咐道：“把人都撒出去，找人。如有必要，长谣的人也给我撤出来，先去找人。”
这个做法就有些过激了，护卫本能的想去看赴十三，但心里还记得昨晚的事，他多希望这个时候有人跳出来，对亓晚书说：“殿下，这样不合适。”
可惜没有，护卫不敢说不，只能擦着满头冷汗，一脸艰难的点头说是。然后就被亓晚书挥挥手，遣退了。
出去之前，他还一直在看赴十三，希望十三大人能身先士卒，劝谏殿下不要做那么不理智的决定，把长谣的人撤出来，那还怎么搅浑京都的水？
但是赴十三没有。
护卫一脸的难以置信，迷迷瞪瞪走了。
赴十三一直跪到了半夜，期间护卫又来送了两次膳食，但亓晚书都没怎么动。
之所以是半夜，是因为后半夜的时候，在屋里的亓晚书咳嗽了，咳着咳着，就咳出了血，闻到血腥味的赴十三情急之下，蹭的一下就从地上站起来，急急忙忙的推开门走进去了。
“殿下！”
赴十三连腿麻都顾不上，过门槛的时候，还差点摔倒，他急急扑到床边，看着趴在床边的亓晚书，上前搀扶住，担忧道：“殿下没事吧？”
亓晚书一把将人推开，合上自己掌心的血，冷眼看他，道：“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
对上亓晚书视线的那一瞬间，赴十三在他的眼里，看到了一抹杀意，赴十三当即明白，亓晚书昨晚对自己说的话，是真的，他是真的想杀了自己。
赴十三低下头，羽睫垂下，掩盖住他眼里的受伤，他低声道：“殿下没事吧？需要不需要十三去把大夫请……”
亓晚书没等他说完，就再次厉声吼道：“滚出去！”
赴十三这回不再说话了，拱手朝亓晚书一拜，转身出门。
他其实一直都知道，亓晚书是因为自己隐瞒他关于余怀因失踪的事，因为自己有杀余怀因的心思，所以才动怒的；
但直到刚才的一刻，他才恍然明白，亓晚书说想杀自己，是真的，让自己避开他，也是真的——亓晚书对他，到底还是存了一份不多的感情的。
也许是因为赴十三陪伴自己多年，也许是因为，从最开始的尊贵到后来的落拓，赴十三一直是在他身边的那个人，但具体是什么，也许亓晚书自己都说不清。
凭着亓晚书对他的这份不知道怎么形容的感情，在亓晚书身边，赴十三能比得过他身边任何一个人，前提是，他不触碰亓晚书的底线——于淮音。
可问题是，赴十三明明什么都清楚，但对余怀因的杀意，就是无法消散，因为只要是事关余怀因这个人，亓晚书就永远无法理智。
亓晚书的这份失控，让赴十三意识到，余怀因绝不能活着，他对亓晚书来说，太特殊了，特殊到，亓晚书或许会因为他造成什么无可挽回的后果。
——这是赴十三对余怀因恨意的来源。
赴十三叫来守在亓晚书房间附近的护卫，让他去抓了药，自己蹲在亓晚书房间门口熬了差不多三个时辰，东方既白之时，他把熬好的药，让送早膳的护卫一道送了进去。
亓晚书也不知道是喝了还是倒了，反正最后护卫进去收拾碗筷的时候，盛药的那个碗，是空的。
在这样的等待过程中，亓晚书的身体一直维持在一个不好不坏的状态，请来的大夫探脉后，也查不出是什么原因，只说或许是因为心思郁结，需得亓晚书他自己想开。
大夫开的药倒是来来回回吃了好几副，可就是不怎么见效，短短两三日，亓晚书整个人看起来瘦了一大圈。
派去找人的前仆后继好几拨，可就是没人传回什么有用的消息来。
气的脾气向来温和的亓晚书，在病中都罚了一波接着一波的人，把大家都弄得心惊胆战的，在亓晚书面前办差的时候更是谨言慎行，生怕惹了亓晚书不快。
这其中罚的最重的，无可厚非，就是赴十三了。
不过这事说起来，其实没赴十三什么事，可谁让赴十三犯了亓晚书最大的忌讳呢，在得知余怀因失踪的消息，竟然不禀报，而是想着隐藏。
要不是当时他因为过于惊慌，以致于脸上的表情有异，引起了亓晚书的疑虑，说不定，还真能被他遮掩过去。
赴十三也知道自己触了亓晚书的逆鳞，一抓到机会就往亓晚书房门前一跪，一跪就是大半天，原本身上的伤势就才刚好转一些，这几天这么一整天，直接就不好了。
更是在连续两天都没有余怀因的消息后，因为跪在门外不小心发出了声响，被房间里正气的没处发泄的亓晚书逮住，罚了几十鞭子。
……抽了个体无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