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一章 但求长离善终局
“于淮音,你得跟我回去。”
黑暗中,代越盯着余怀因的眼睛,一字一句语气坚定,不给对方拒绝的机会,言语间全是帝王不容置喙的威严。
余怀因闻言愣住,他目光些许茫然的对上代越的视线,黑暗中,代越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眸子里仿佛盛进了漫天星辰,璀璨夺目。
半晌后,他低下了头,也缓缓松开了代越的手臂,他沉默着,没有说话,因为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无论是作为他自己,还是作为于淮音。
诚然,在亓晚书对他已然不再如过去那般礼待的情况下,跟代越离开是此刻最为明智的选择,他和亓晚书之间的平衡已经被打破,此后谁也无法预料,这一次软禁之后,亓晚书还会对他做什么。
这些道理余怀因都明白,可他就是觉得,自己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从他猜到代越来意的时候起,心里面就有个声音在不停地对他说不能走。
他直觉这道声音,来源于这具身体里于淮音本人的潜意识。
余怀因的沉默,让等待他回答的代越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他深知余怀因的秉性,也知道这代表着什么,没有马上答应,对余怀因来说,就是拒绝。
在潜进李府之前,代越也曾设想过余怀因的回答,他想余怀因可能会犹豫,毕竟亓晚书对他来说,并不只是一个普通朋友,这一走,或许,就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了;
可最后,余怀因还是会答应和他走的,在他和亓晚书之间,他没有任何理由的坚信余怀因会选择自己,既如此,那余怀因就没有理由再留下来。
但此时此刻,余怀因用沉默给出了回答——他不走。
这个认知让代越的心沉了一沉,原本准备伸出去的手也收了回来,他看着余怀因,深吸了一口气,控制着自己的脾气,让自己的语气尽量保持平静。
而后他开口,一字一句的道:“你要给我个理由。”
代越的反应比余怀因想象中的要平和许多,他还以为,代越至少会质问自己一句为什么呢,他选择留下而不是和代越一起走的这个决定,怎么看都不合常理好吧。
没想到,他只是要自己给他一个执意留下来的理由。
余怀因在说实话和编瞎话之间犹豫了片刻,正准备开口,代越就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抢在他前面道:“我要听实话。”
余怀因话都到了嘴边,听到这句,堪堪刹车,才把要说的话给咽了回去,他有些幽怨的看了一眼在自己面前的代越,眼神责怪。
“……我本来也没想骗你。”他出言辩解,只是说出来的话底气显得不那么足,他轻叹了一声,面对着代越,语调轻缓且低沉。
余怀因道:“我现在还不能走,我需要点时间。”
代越看着他,闻言皱了皱眉,显然,他对余怀因这个含糊的回答并不满意,但他注意到,余怀因说的是‘现在还不能走’,而不是“我不走”。
也就是说,他最后选择的人,还是自己。这个发现让他心情愉悦起来,他努力压下上翘的嘴角,用和刚才一样的语气反问:“做什么?”
余怀因伸手扶额,对于代越的打破砂锅问到底感到有些疲惫,但还是耐心解释道:“我和晚书……和他之间,总要做个了结的。”
说着,他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道:“我了解他,若是我今日和皇上走了,他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肯定会想办法把追我回去的。”
亓晚书的性子看着温和,平日里也常常低眉浅笑,对谁都是和和气气的,好似这世上万事万物没有什么能让他放在心上的。
可余怀因知道,亓晚书这人,其实执拗的很,一旦决定去做某件事,就是有千百头牛也拉不回来他,哪怕明知前面是南墙,他也要撞上去,方才罢休。
这样的人听起来似乎很傻,可往往,也是这样不顾一切这样的人,才让人害怕。
白日里,亓晚书临走前看他的那个眼神,让余怀因没法就这么一走了之,因为他从亓晚书的那个眼神里,看到了一丝威胁之意。
……更多的,是乞求。
亓晚书或许早就知道,他困不住余怀因,就像他预料的那样,代越迟早会来,余怀因迟早会离开,他所做的,只不过是留余怀因久一点,再久一点。
他千方百计的诱捕代越,未必就没有这个原因,只要代越被抓住了,他就不会把余怀因从他身边带走,余怀因或许也会因此留下来。
余怀因没有读心术,他本来不该知道的,可偏偏,他这次就是知道,亓晚书最后看他的那一眼,说了些什么,亓晚书在对他说,别走。
所以,他拒绝了代越,因为这一次,不仅是原身于淮音的意思,也是他自己的意思。
代越却不理解,也不屑于理解,听到余怀因说亓晚书天涯海角也会追他回去,他哼了一声,道:“他会追,难道朕就会任他追吗?”
他看向身边的余怀因,语气坚定道:“我总有法子,让他追不到你,就算运气好,真的追到了,我也能让他近不了你的身。”
即便周身无一盏明灯,余怀因也能感觉得到来自代越的注视,他的目光仿佛已经化为了实质,如箭矢一般,轻而易举就穿透了余怀因的内心。
被人看透内心的感觉并不好,余怀因下意识的避开了代越的视线,这才觉得好点。
他收拾好杂乱的心绪,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继续劝阻,说:“皇上,这不是追不追得到的问题,我的意思是……”
代越静默的盯着他,没有说话,但此时无声胜有声,仿佛只要余怀因接下来的回答令他不满意,他就会露出尖牙来,把人一口吞进肚子里。
余怀因被他这老虎盯食一样的视线盯得浑身发凉,顿了顿才接着刚才没说完的话继续说,语气稍显疲态。
他叹息道:“代越,你应该明白的,有些问题现在不解决,等以后再想解决,就难了,我今天跟你走了,我和亓晚书,就永远别想善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