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六章 满身人间少年郎
代越这话一出，余怀因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思绪，就像是海面突然遇到了一个几丈高的大海浪，猛地扑过来，连反应的时间都不够，就把他的重新思绪扑倒在地，又紧接着将其卷走，溺于深海。
余怀因感觉自己连思考都不会了，脑子好像一下子停止了运转，他看着代越，耳边不住的回响着代越刚才说的话，“我……我、忘了。”
代越闻言呆住，“忘、忘了？”
他似是无法相信这个回答，脸上表情且惊且疑，既惊愕于这么重要的一件事，会被事件的主人公所遗忘，又疑惑于他为什么会忘记。
但下一瞬，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惊诧的同时，又有一丝错愕在眼底划过，当年于淮音被救起后，足足昏迷了三天三夜后，醒了过来。
可醒过来的于淮音，开始变得沉默寡言，也不再复之前的意气风发，不，这么说不太准确，但确实不那么夺人眼球了。
……就像是一个少年，突然一夜长大。
那时候，代越还以为，是因为丞相这个担子太重，下要忧民，上要辅君，中兼典领百官，无所不统，这些一桩桩、一件件压得于淮音不得不沉着，不得不稳重，也不得不收敛自己的性子。
于是，那个沾满人间烟火，曾倚楼饮茶、肆意大笑的少年郎，终是一去不复返，取而代之的，是和天子站在不胜寒的高楼，外策战乱，内斗奸佞的于丞相。
这是代越曾以为的，可现在，余怀因却告诉自己，他忘了。
代越愣在原地，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或许，从八年前，于淮音昏迷三天三夜后醒来的那一天开始，他就遗漏掉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他很快就镇定下来，连面前正熬得噗噗响的中药也顾不上了，丢了蒲扇就起身快步走到余怀因身边，然后伸手一把扶住余怀因的双肩。
“于淮音，你看着我。”代越晃了一下余怀因的身体，示意他抬起头来看着自己，而后死死的盯住余怀因的眼睛，问：
“你再想想，仔细想想，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吗？在崖底的时候，我找到你的时候，你明明睁开了眼睛的，你看见了我的，你想想，认真想想。”
余怀因确实没有于淮音坠崖的那一段记忆，更准确点说，代越所说的八年前的事情，他统统都记不大清，就算记得，也像是酒后断片似的，偶尔冒出来那么一两段，并不连贯。
……他能记的比较清晰的，似乎只有于淮音成为丞相后的那八年里的记忆。
在刚才之前，余怀因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毕竟人的很多记忆是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消弭于时间的长河里。
八年的时间不算很长，但也绝对不短，过去那么久了，有些事情记不清了不奇怪，奇怪就奇怪在，为什么不是四年前，不是六年前、十年前，而偏偏是八年前？
于淮音在八年前承先帝遗旨封相，也在八年前坠崖，这些事情，真的只是巧合吗？别的不说，坠崖这么大的事情，身为当事人，于淮音怎么可能不记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余怀因忍不住问，心头再在这一刻忽然笼上一阵巨大的恐慌，让他控制不住的颤抖。
他看着制住自己双肩的代越，在他的摇晃下，脑袋前后仰卧，再对上代越的视线时，目光迷茫而恐惧，他涩声道：“我真的不记得了。”
……
赵奢带着人跟在王韧等人身后，为了防止被发现，他们一路走，一路躲，因为实在没想到，李三鬼的警戒心竟然比王韧还要强。
要不是不好在江城范围内动手，早在追上王韧和李三鬼等人的时候，赵奢就把人干掉收工掉头回客栈了。
都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赵奢觉得自己现在就是那只捕蝉的黄雀，而王韧和李三鬼，就是被自己捕的螳螂，你问蝉？
对不起，反正必不可能是他们丞相。
王韧也不想惊动亓晚书的眼线，所以走得很是小心谨慎，要不是他们刚巧为了避开亓晚书的人，而意外躲到了禁军的视野里，只怕，他们也未必能发现王韧。
东山偏远，虽然仍在江城之内，但因为实在过于偏远，且路线偏复杂，所以江城百姓一般都不喜欢往这边来，这或许也是亓晚书迟迟没有找到东山的原因。
王韧几年前曾路过江城，对去东山的路线还算熟悉，但因为记忆模糊，也差点走偏，一波三折之后，总算找到了准确的位置。
到达东山之后，跟着有人行走过的痕迹，王韧和李三鬼一行人终于来到了之前余怀因藏匿的山洞，但是包括赵奢在内的所有人，谁都没有想到，会和华山碰上。
华山看样子是要下山，哪晓得，正好撞上一路摸上来的李三鬼。
李三鬼一看到华山，立马想起来自己被这孙子坑了的事情，气的当即拔了身边王韧的佩剑，然后冲上前，要华山的命，嘴里还恶狠狠的喊着：“华山，你他娘的竟然刚阴我！拿命来。”
王韧拦都拦不住。
华山也没想到会在这看到李三鬼，又看了一眼李三鬼身边的王韧，都不用怎么想，就明白过来，是李三鬼和他迟来的援兵。
他哼一声，连躲都不躲，直接伸手，在李三鬼的剑落下之前，两指紧紧的将剑刃夹住，说道：“难道不是李兄先算计在下的吗？”
说完，将两指间的剑刃往旁边一折，只听“争——”一声，剑刃断成两端。
他下午好不容易甩掉辜时雨，正拿着给余怀因买好的东西往山上赶，谁知道一个转角，居然遇上亓晚书本人。
亓晚书只沉眸看了他一眼，然后就冷声道：“追，死活不论。”
吓得华转头就跑，等把亓晚书的人再甩掉，天已经黑了，他生怕一个人在山洞里的余怀因出意外，用了最快的速度往山上赶。
哪知道，还是来迟了。
山洞前的新鲜血腥味，还有明显有过打斗的草地，似乎在预示着什么，华山吓得差点站都站不稳，就要往山洞里去。
好在余怀因让代越留了个人下来。
那人躲在暗处看了一会儿，确定华山就是余怀因要等的那个人，他现身出来，同华山说明了缘由，并代代越表示了感谢。
华山一颗心才落了地。
禁军话带到，很快就回去交差了。
华山在山洞了坐了一会儿，然后准备下山，没想到，一出山洞，就遇上王韧。
真是出师不利。和李三鬼交手的华山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