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六章 将醒未醒梦非梦
斐骋邻从贺明珠的卧房离开后，贺明珠便招来了管家，吩咐他道：“您今晚挑几个身手好些的护院，去西厢房那边守着，要是听见异动，记得随时来报。”
管家会意，并不多问，道了声明白，却没有像以往一样立刻就转身去办，而是依然停留在原地，看着贺明珠的眼睛里，也有几分欲言又止的意思。
贺明珠本来都准备回房关门了，见贺管家这样，他不由停下来，侧着身询问道：“贺伯可是还有话要说？”
贺伯闻言，看了贺明珠一眼，又低下头，然后犹豫着道：“大人和亓公子见面了？”不等贺明珠回答，他又道：“他眼下与皇上正不对付，大人这么明目张胆的与他见面，万一皇上误会了怎么办？”
“误会什么？”贺明珠不答反问。
见贺管家一脸的焦急之色，动了动嘴唇又要说什么，他抢先一步，自问自答道：“我今日这么明目张胆的进了城，又直接去了府衙，还跟门口的守卫点名说要见顾明中，亓厌不知道才是真的可疑。”
贺管家听了后非但没有放下心来，反而更加担心了，他道：“大人既知道亓公子一定会知道您进城，那您昨日为什么要答应皇上，去蹚虞风城这一趟浑水？”
“……”听到问，贺明珠似是想起了什么，他沉默了一下，然后看着贺管家，答非所问的说：“亓厌对我没兴趣，但他需要我帮他，所以他不会杀我，至于皇上那边……”
贺明珠沉吟片刻，而后叹息着道：“只怕他也是想借助我进城这件事，把他的人安插进去吧。其实说到底，皇上信我与否，与我关系不大，我也只是受人之托罢了。”
说着，贺明珠看向贺管家，笑了一声，然后接着道：“您放心吧，做什么，我心里都有数的。再不行，还有武夭呢，他不会让我死的。”
在贺明珠说到‘武夭’二字的时候，他身后房间里某个角落，一盏灯烛突然的晃了一下，明明四下无处进风。
贺明珠像是也感受到了什么，他轻笑一声，不再多言，将一边的房门关上，对贺管家道：“行了，眼下时候不早，贺伯也早些休息吧。”
话还没说完，另一边的门已经“哐当——”一声，被贺明珠关上了。
贺管家无奈的摇摇头，转身去挑护院了。
贺明珠上好门栓，提了手边的灯笼，往里屋走去，手上的烛光随着他的走动，一点点将未点灯的里屋照亮，当烛光照上红漆房梁的时候，正照在那倚在房梁旁的黑衣人身上。
黑衣人也看着他，一双眼睛映着贺明珠手上提着的灯笼，亮如星辰。
贺明珠看见他，也似没看见一样，丝毫不为所动，只走到旁边的烛台前，放下手里的灯笼，顺手取了灯笼的灯罩，然后从烛台上取下那截蜡烛来，就着灯笼里的小碗油灯点燃。
房间里很快亮堂了起来，贺明珠甩了甩手，正要去拿灯罩，忽然从身侧伸过一双手来，把灯罩捧起，罩在了灯笼上。
贺明珠转过身来，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武夭。
与之前他在驿站里的那副邋遢苍老的模样不一样，此时的武夭，面容看着也不过就三十岁上下的模样，眉眼冷峻，不苟言笑。
他穿着一身黑色滚红边的劲装，手腕上带着银制的护腕，一头及腰的长发掺杂着大半的银丝披散在脑后，额前是两缕黑白参半龙须刘海。
见贺明珠不带一丝笑意的看着自己，武夭下意识就别开脸，不敢直视对方，却又不肯认输一般的说道：“贺明珠，你别这样看我。”
贺明珠不为所动，只问：“你和亓晚书身边的人交手了？”
武夭一听就要辩驳，“是他想对你出手！他先动手的！！我是还手……”还没说完，一接触到贺明珠的眼睛，他的气势莫名就软了下来。
他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乖巧道：“我错了，以后不会了。”
贺明珠最后看了他一眼，然后别开脸，转过身去，一边往床榻走一边道：“第三十九次。”说着回过头，看着武夭，补充道：“加上这次，这话你一共说了三十九遍。”
武夭，武夭愣住。
……
翌日，东方刚刚泛起鱼肚白，天尚未大亮，曙光穿破云朵，轻巧的落在白墙青瓦之上，红花绿草上有晨露未晞，天地间还弥漫着茫茫白雾。
一切都还将醒未醒，恍如一卷人间仙境之景。
余怀因睁开眼睛的时候，意识还有些不甚清晰，他躺在床上，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场很久很久的梦，又感觉那不是梦。
他愣愣的看着头顶上方的芙蓉帐，有些出神，大脑好似在这一刻变得一片空白。
然后他侧头，正要喊“红霜”，忽然顿住，只见代越趴在他床边，一双凤眸轻阖着，修眉微蹙，似乎梦见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余怀因怔怔的看着他，下一瞬，脑子里莫名跳出来很多东西，紧随而来，是疼痛。
“嘶——”他抱着头，没忍住痛呼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