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一章 行人头上过潺湲
因为对方是当廷发作，事先也没有任何预兆，几乎是一上来就打了师宁和楚映笑一个措手不及，楚映笑也就罢了，师宁在金銮殿上差点没稳住。
不过，更让师宁没稳住的是，钟洲居然还当廷认罪了。
天知道当暗卫把这个消息转告给在御书房的楚映笑的时候，正在喝茶的楚映笑几乎是当场就笑喷了，把跪在他身前的暗卫吐的面头满脸。
暗卫：“……”
楚映笑一边笑一边掏出手帕来给暗卫擦脸，手上动作不停，嘴里则道：“这个钟……嗯，钟什么来着？”
暗卫乖乖仰着脸，任楚映笑毫无章法的擦着自己的脸，闻言回答：“钟洲。”
“对，钟洲。”楚映笑道：“这个钟洲有点意思。”说罢，把手帕递给暗卫，让他自己接着擦，然后吩咐说：“你去，别让人死了。”
暗卫接过手帕来，闻言颔首，“属下明白。”
楚映笑在世人眼中，毕竟是被庆临帝赐死的逆臣，代越将他请回宫，是为了以防万一，未到关键时候，楚映笑的身份到底不好见光，他只得藏身于内宫。
虽然金銮殿上发生的事情，会有人及时告诉他，但当着这么多朝臣的面，楚映笑总不可能遣人去教师宁要怎么做。
师宁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只能尽最大的力去保住钟洲，毕竟是代越的人，总不能在自己手上出事，不然等代越回来了，都不好交代。
至于次日邱秉山落井下石，想趁机把钟洲拉下马的事情，看似意料之外，但细想一下，就知道是情理之中，既然要对付钟洲，总不能只做到这种程度。
楚映笑早有安排，所以并不急着破局，他还想借此机会，把在邱秉山背后和指使弹劾钟洲的那个人从幕后挖出来。
但林应弦显然不会那么想的，他为官近十年，行事向来三思而后行，唯独这次对待钟洲的事情，全没了往日的谨言慎行。
同样一份折子，能雷打不动、风吹不改的递上三次，可见其毅力和执着。
盛易德相信楚映笑有自己的打算，所以无论对方说什么，他都不会质疑，他将手里的折子收好，又问：“那老奴这就派人去把他打发了？”
楚映笑点点头，轻轻“嗯”一声，算是默认，然后继续自己和自己下棋了。
盛易德转身就要走。
这时候，在一旁沉默了许久的师宁突然开口，“盛公公，等一下！”
盛易德闻声，几乎是下意识就顿住了脚步，他转过身来，看着师宁，疑问的看着他。
屏风后，楚映笑也被他这一声惊动，他抬眸，眨了一下眼睛，透过屏风看向这边，视线落在师宁身上，他问：“你想说什么？”
面前隔着一扇屏风，师宁其实看不太清坐在后面的楚映笑，这让他在面对楚映笑的时候，没那么紧张，他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
“林尚书应该不是同一份折子会上三遍的人，更何况，您之前还拒绝过他，先生……先生要不要看看，林尚书写的什么？”
师宁这话问的小心翼翼，似乎生怕楚映笑不同意，末了还盯着屏风后的那个人影看了一会儿，楚映笑在后面一动，他就被吓得收回了视线，低下头，不敢再看。。
楚映笑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他像是在思考师宁说的这句话的可能性，静默片刻后，他问：“为什么这么说？”
师宁斟酌了一下用词，而后回答：“因为事关钟御史，师宁以为，在这件事情上，林尚书绝对不会莽撞行事……”
他停了一停，接着道：“其实按他以往的行事风格，在您拒绝他第一次的请求后，他就该去另想办法了，而不是一份折子连着上三天。”
最后，师宁摇了摇头，总结道：“这不像是他的作风。”
盛易德在他身后，此刻看着师宁的眼神，满是惊讶。
楚映笑看着师宁，没有说话。
他对林应弦其实这个人不太熟，只记得，有哪一年的状元，好像就叫这个名字，具体的，却是想不起来了，许多当年的事情，如今他只依稀还记得一些零散。
毕竟已经过去许多年了，他在护国寺待了这么久，久到长谣有很多人，都忘了四十多年前，西乾楚家，曾经有一位惊才绝艳的丞相公子；
也忘了，在于丞相之前，有一位楚丞相，曾以九岁之龄封帝师，又在舞象之年，先夺礼部与殿试双魁首，后以一篇策论引得四国震动，而他拜相那年，也不过才十八岁，尚未及弱冠。
其声名之盛，远胜西乾自建国以来的任何一位丞相。
……可也只是曾经了。
楚映笑没有沉默许久，半晌后，他对盛易德道：“盛易德，折子拿来。”
闻言，盛易德从惊讶中回神，忙应了一声：“是。”然后匆匆上前，绕过山水江山屏风，将才收好的折子恭恭敬敬的递给楚映笑。
楚映笑丢了捏在手里的棋子，从宽大的黑色袖子里伸出一只手来，从盛易德手里将那份折子接过来，打开，开始看了起来。
片刻后，他皱着眉，将折子合上，丢给旁边候着的盛易德，没说话，看着有些不太开心，好在不像是要生气的样子。
盛易德观察着楚映笑的神色，没敢在这个时候去触这位祖宗的霉头，他将林应弦的折子收好，安静的做个木桩子，不说话，也不动。
师宁看不清楚映笑的神色，紧张的抠着自己的指甲。
好在并没有让他等很久，楚映笑看一眼在屏风前的师宁，说：“算你猜对了，这份折子确实和之前的不一样，他所求，我准了。”
说着看向身边的盛易德，吩咐道：“拟旨吧。”
盛易德微微颔首，眼里不自觉藏了几分笑意，也不知是为师宁，还是因为楚映笑，他道：“老奴明白。”
师宁也很开心，他只是猜测，没想到猜对了。
一炷香时间后，等候许久的林应弦终于拿到了自己想要的圣旨，他连谢恩都来不及，拿着圣旨就急匆匆出了宫门，直奔京兆府而去。
三天前，钟洲在自己房间里另外拿出来的那块玉玦确实帮他自己洗脱了嫌疑，就在林应弦松了一口气，而邱秉山以为计划落空，恨铁不成钢的瞪了霍大吉一眼的时候，一把短刀从窗外而来，直直的插进霍大吉胸口。
霍大吉连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就当场毙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