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世间无人甘为恶
“穷寇莫追。”
正要追上去以绝后患的家仆们听到身后的声音,都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他们手上的刀剑还染着血,身上的杀意也还未褪去,可是在听到这句话后,都在一瞬间收敛了起来。
众人齐刷刷转过身来,面向着被他们护在中间的那架马车,就着手上还握着的兵器,抱了个拳,以示恭敬。
紧接着,一只白皙如玉的手从被保护的最严密的马车车厢里伸了出来,离声音的主人最近的一个作家仆打扮的护卫注意到这一举动,忙收了手上的刀,上前一步,垂着头,恭敬的掀起马车的车帘。
掀车帘掀到一半的余怀因然后发现有人代劳了,他小声的道了一声谢,然后从马车里矮身钻出了车厢,往护卫所在的另一边跳下了马车。
所以,余怀因没注意到,马车旁替他掀起车帘的那个护卫,在听到他那一声谢后控制不住的颤抖了一下手,以及,那低着头的脸上,那一丝震惊的表情。
余怀因下了马车,他没有解释为什么不让他们继续追击,只是放柔了语气,对面前的这群刚保护了自己的护卫们说:“麻烦各位没伤的看顾一下身边受伤的人,收拾一下,我们继续往前吧。”
站在最前的护卫首领闻言抱拳,低着头对余怀因道了一声:“是。”
然后吩咐其他人动了起了来,一众人收到命令,便迅速收了刀剑,将身边受伤的伙伴扶了起来,其余人则用最快的速度收拾起了战场。
余怀因吩咐完,转身又钻进了马车。
方才外面打的热火朝天的时候,为了不分散护卫们的保护主力,余怀因和钟洲还有亓晚书便躲在了同一辆马车里。
此刻钟洲见他进来,起身就要拱手行礼,余怀因见状,忙抬手制止了他的动作,说:“钟大人坐着吧,其他场合也就罢了,这里头就我们三个,钟大人你又何必这么拘谨。”
钟洲顿了顿,然后看了一眼对面的亓晚书,见亓晚书果然坐在原位没有要起身的意思,只是往旁边挪了挪,给余怀因腾位置,表情自然平淡,没有丝毫的不适,显然是很熟练了。
见此情形,钟洲一时有些无话,心里却下意识的想起来朝中关于眼前这位丞相和他府上管家的那些传言来,又适时的回想起这一路二人的言行,而后心道:
这二人的相处模式,确实如传闻中所说,名为主仆,但实则更像是朋友。
——只有朋友,彼此间才能相处的这么契合。
但钟洲不知道的是,余怀因之所以会和亓晚书在言行之中相处的这么融洽,一是因为,亓晚书和于淮音的关系确实不是一般的主仆,或者说,于淮音从来没有把亓晚书真的当成过丞相府里的下人;
二是因为,对余怀因来说,亓晚书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他不一样的一点在于,亓晚书是余怀因莫名其妙的落在这个时空、又莫名其妙的成为于淮音后,所见过和认识的所有人里,唯一一个没有把他当做那个高高在上的于丞相的人。
虽然,这一点的建立基础,还是在亓晚书和于淮音十多年的情谊之上。
但不管怎么说,对余怀因来说,有这么一个不会因为畏惧他那名副不其实的丞相身份,总是对他客客气气、连说话都唯恐得罪他的人在身边,是他为数不多,能做回自己的时候。
余怀因在亓晚书身边坐下后,亓晚书从车厢里侧固定的茶几上倒了杯茶递给余怀因,然后说道:
“我观此处山高路险,过此落霞山,也只此一条山道,那伙山匪熟悉地形,占据此道,为的是做打劫谋财之举,怕也未必无辜。相爷缘何放过他们?”
话毕,许是察觉到了有人在看自己,亓晚书收回落在余怀因身上的视线,转向了钟洲,见钟洲一幅失神在想什么的样子,他笑了一下,先喊了一声:“钟大人。”
等钟洲听见声音回过神来,重新对上自己眼睛的时候,亓晚书才接着说道:“此行我们扮作商户,钟大人若是过于拘礼,怕是容易暴露身份。”
亓晚书这番话说的有理有据,又点到即止,钟洲一听就反应过来了,他看着坐在于相身边的这名男子,心下感慨此人玲珑心思,绝非常人,脸上却不显露分毫。
他看着亓晚书,点了点头,说道:“钟某受教了。”然后半转身面向余怀因这边,依旧不放弃的把刚才被余怀因打断的动作做完,拱手朝他作了个揖,说:
“那下官便在此,先向相爷赔罪了,此行若有失礼之处,还请相爷多多包涵。”说完,也不等余怀因回应,直接就坐下了,还整了整衣袍,一幅大爷做派,完全没有了之前对余怀因的恭敬。
余怀因:“……”丫的,现学现用这一招倒是用的挺快。
钟洲这时却忽然抬眸,看向了对面的余怀因,正在心里吐槽钟洲的余怀因一抬眼,就对上了钟洲的视线,顿时心下一惊,在心里道了一声卧槽,这哥们莫不是会读心术?!!
钟洲自然是不会读心术,他看着余怀因,停了一下,然后开口问:“方才亓先生所言,下官也想知道原因,敢问相爷,为何放过了那伙山匪?”
余怀因闻言,眨了眨眼睛,然后他垂下眼帘,举起手上茶盏凑近嘴边抿了口茶,然后才开口回答亓晚书的问题,用比刚才小得多的声音,叹息一般的说:
“哪有这么多为什么?如果可以做好人,谁愿意做坏人呢?”
闻声,另外二人皆时一愣,就在这时候,车厢外忽然传来了一阵骚动。
余怀因抬起头来,问:“怎么了?”
亓晚书坐在最外侧,和余怀因对视一眼后,便理所当然的撩开了车帘,露出半张脸,看着站在马车前的一个护卫,用他素来温润的声音问:“发生了何事?”
那护卫拱手抱拳,回答说:“回亓先生,好像还有个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