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不悦道:“这位姑娘,我们公子还在抚琴,诸位夫人小姐们都在认真听,请你勿要大声干扰。”
文秀低低加上一句:“盛京城的大家闺秀也就这点教养了。”
曹荏气得就要一巴掌扇上文秀的小脸,就在扬起手臂的那一刹,她的胳膊忽然被什么东西叮了一下,疼得她失声“啊哟”!
文秀立刻拉着天舞和秦圆离开,混在人群中不见了踪影。
曹荏的胳膊疼得厉害,一时间顾不上让人去揪出文秀,疼得她眼泪都出来了,更难过的是心里,秦双双这样的女人,怎配得到明迟君那样的夫君?
不提曹荏怎么去想办法,秦双双上了楼之后,看到那抚琴的公子,果然就是明迟君。
紫鹃在看清明迟君身影后,若有所思。但她聪明,自然轻手轻脚退到了一楼。
他的侧颜专注,犹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十指翻飞,叮咚的音符一个个从琴身飞扬出去。
她站在楼梯口,仿佛也变成了一个个音符,随着他的手指拨弄,她也能在天空中肆意飞扬,随意飞舞。
毫无拘束,毫无障碍,心情自由,舞姿飞扬。
秦双双仿佛透过琴声看到了自己曾经无忧无虑的童年,父亲的粗狂和慈爱,母亲的温柔和宠溺,兄长的淘气和开心,姐妹们的打闹和戏耍……
还有一些场景,影影绰绰,浮现在脑海中。
一个有风的夏日午后,蝉鸣声声,让人昏昏欲睡。她趴在桌子上练字,只是单纯地练字。
或者是一个寒冷的冬夜,她偷偷行走在威武大将军府里,目的是去偷偷堆个雪人。
还有是个吹着风的春天,她跟在母亲身后,走在一条乡间小道上,路边有野花。
……
和阿远一起度过的那些艰难岁月,竟然未曾浮出一两个片段来。
难道,无忧无虑的岁月最是让人铭记于心?即便是惆怅的心情,也会和少年的无忧无虑在一起?
苦难,终究是差那么一步,始终走不到琴声中来。
苦难,竟然毫无意义,不必存在。
那么,阿远到底存在过没有呢?
她受过的那些罪,到底是否存在过呢?
是否只是她一个人的感觉?或者只是一个梦?
秦双双站在那里,眼眶干涩,心中的凄苦让她紧闭了双眼。
良久,一曲终了,明迟君双手按住琴弦,这才看向她,“阿双,过来。”
秦双双深深吸口气,移步走到他身边,“相公,如此技艺却瞒着我,该当何罪。”
“阿双一来就是问罪,却不体谅相公练琴之苦。”
“相公的琴声里虽然有追忆、惆怅,却没有凄苦。因此,练琴何来之苦呢?”
“阿双此言差矣。正因为苦难,才需要光明。向往光明,才使得苦难意义,才让苦难得以重生。光明,是对苦难最好的惩罚。”
秦双双望着他,这张让人倾心的桃花脸,这让人沉溺的温煦笑容,这让人难以不臣服的男子……
还有,他温柔地握着她的手,牵着她坐下,“阿双,你觉得我说得对吗?”
秦双双温婉一笑,“极对。相公练琴,非一时之功,非一天之功,有今日之成就,吃过的苦便都成了让你走向成功的基石。不过,相公方才所练之曲,妾身也能和一曲。”
说着,不由分说就坐下,“相公,你且听好了。”
明迟君笑意盈盈,“阿双且抚,洗耳恭听。”
秦双双微微一思索,先略弹了几个音符,随后十指轻拂,流水般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悠扬的琴声穿过窗户,飞泻而出。
琴楼下原本以为君公子抚琴已毕的人正在驻足回味,还有的待要离开,一听这曲子,顿时又转过了头来。
《追梦》两个字已经收了回去,此时的窗户外空空如也,难道这是君公子临时加的一首曲子吗?
只是,这首曲子仍旧沿袭了《追梦》的清新雅致,却多了一份悠然闲适的情趣,让人无端觉得仿佛回到了某个慵懒的午后,半睡半醒之间,耳畔有人嘈杂私语,树上的果子随时仿佛要掉下来,还有猫咪在膝下踟蹰是否要跳上桌去……
如果《追梦》描绘了缥缈的梦想和过去,现在这一曲就是可以摸到的场景,栩栩如生,因为这曲子中间或还有一些模拟的声音。
而楼上的明迟君看到秦双双那奇怪的指法时,诧异得不得了。
她是怎么通过迅速的一两下,杂以低鸣,发出模拟之声的?模拟猫儿的叫声,模拟风吹过的声音……
他自恃自己琴艺绝佳,却不料自家夫人才是难得一遇的高手。
一曲毕了,秦双双含笑望向明迟君,明迟君也不避讳身后还有两人,直接将秦双双搂在怀中,“阿双,你真是好生厉害!”
那两人自是极有眼色地退了下去,只留这对夫妻说话。
秦双双笑道:“相公,妾身厉害不厉害,难道你往日里不知道?”
明迟君哑然失笑,刮了刮她的鼻子,“娘子你变坏了!”
“相公,只许你能干,不许我厉害么?”
本来是高雅的谈论,结果却变成一顿乱来。虽然明迟君手下留情,但秦双双下楼之后也是眼眸含水,分外妩媚。
此时,人群早已散去,只有零星几个女子,以及天舞几人。
看到秦双双下来,文秀立刻跑上去,“表姐,你没事吧?”
天舞则含笑站在一边,秦圆懵懵懂懂瞧着不说话也不动弹。
秦双双说:“好着呢,走吧。”
“慢着!”
曹荏急急忙忙赶了过来,身后还跟着薛俐娘、陶秋菊以及李云氏等人。
“秦双双,你看你这样子,方才在楼上和那君公子到底做了什么事情?盛京城可是讲规矩的地方,你这样怕是不好吧?”
文秀急了,“曹姑娘,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散布谣言也是不好吧!”
陶秋菊啧啧了两声,“明夫人,你这表妹哪里来的?曹姑娘说话的时候有她说话的份儿吗?怎的如此不懂规矩!”
秦双双目光挪到陶秋菊脸上,这是哪里来的刺头儿,自己从未招惹她,她一次两次非要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