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舒峍的初识起源于一场意外，作为慕容焱的书童，我应该早就认识他的，可上天偏要捉弄我，让我在情窦初开的年纪遇到他。
「烟珧小姐？」少年怔怔的望着在桃树上摘花的我，一时间手脚竟不知该如何安放。
「你是慕容焱派来的？怎么从来没见过你。」他的面容被桃花挡住，模糊的让我看不见长相，我只得一手拿着桃花，一边问道。
「是！少爷派我来给烟珧小姐送花。」少年好听的嗓音缓缓响起，我听的出神，脚底一滑，从桃树上摔了下来。
当然，少年接住了我。一切如话本子写的那样，我对他一见钟情了。
一个清俊，笑容温和的少年，我怎会不动心呢。
寻常的姑娘可以动心，可以喜欢书童。可作为丞相之女，皇后嫡妹的我，却是不能。
少年自然也知道我和他之间的差距， 并没有理会我。
可众人低估了我的决心。
为了他，我可以在大雨滂沱的夜晚跟在他身后，只求他一次回眸。
然后，我高烧半月，生生要了我半条命。
也可以为了他，三天三夜跪在宫殿外，求得皇后大姐姐给我们赐婚。
等来的却是皇后大姐姐的白眼。
所幸，我做的这一切没有白费，少年喜欢上了我，与我心心相印。
直到，我看着箭生生的刺入他的胸口，血溅了我刚买的衣裙上。
我看着大腿内侧的血顺着腿流下，一时间我竟然分不清我衣裙上的血是他的还是我的。
倒下去之前，我看见慕容焱惊慌的眼。他的手紧紧地搂住我的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用力。像个小孩子将我搂在怀里。
全身上下的疼痛让我意识开始模糊，我的视线停留在不远处的那人身上。
我想跑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
我想告诉他，我原谅他了。
我甚至还想，拔下那根刺入他胸口的箭，将它狠狠地刺入我的胸口。
我想去陪他。
最后，我看着他的嘴唇微动，似乎再说着什么。
最后，我没有听清楚他的话，我和他天人永隔了。
05
看过小小之后，慕容焱走时，让我小心阿屿，阿屿来到我身边的目的与四年前阿峍的目的一样。
我笑了笑，没有听进去。
阿屿终究还是带她妹妹来到了我面前，「夫人，这是奴的妹妹，阿雨。」
「那个语？」我疑道。
从来没有哪对兄妹的名字同音。
「烟雨的雨。」说完随即反应过来，犯了我的名讳，毕竟我叫李烟珧，阿屿连连向我道歉。
我嗯了一声，不在追究，转头看向跪在地上的阿雨。
阿屿与阿峍长得那么像，可阿雨却与他们两人一点也不像，完全是不同的面孔。
「成婚了吗？」
「没有。」阿雨怯懦的开口，因为怕生，甚至不敢抬头看我的眼睛。
我莫名厌极了她，女人的直觉一向很准，我日后会栽在此女手中。
「不如进府做个通房？少爷身边缺个知心人。」
我看着阿屿瞳孔睁大，肉眼可见的惶恐，竟然有种想将妹妹拉入身后的动作。
最后，我还是将阿雨留了下来，毕竟我不是大善人。即使他不愿意，我也要这样做。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慕容焱跑来质问我的时候，我的脚下正匍匐着一个白净的少年，我的足正搭在他的脸上，许是屈辱，他连头都没有抬。
慕容焱见到我的动作，一瞬间的讶然，很快被他收回，终究没有开口。
「有事吗？」我懒懒开口。
「你这是什么意思？」慕容焱眼里快要喷火，不悦道。
我冷眼瞧着阿屿竖着耳朵，注意着我们的动作，我冷冷一笑。
「送你的通房丫头咯。」
如我所料，阿屿也顾不得屈辱，抬起头来，我猜他许是想要试探慕容焱的反应，对阿雨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慕容焱不打女人，再恼怒也只是朝着桌子打了打了一拳，「你明知道我对你是何心意，你这样做是为了恶心我？」
看见阿屿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我淡淡开口「我知道你的心意，可你不是说要一辈子保护我的吗？」
慕容焱懂了，起身走出了房门。
第二天，阿屿神色惨淡，整个人没有生气，看着他这个样子，我心底莫名生气，越发喜欢在床底之间折磨他。
明明报复了他，可我为什么就是高兴不起来。
我的心情在这几个月变得很低落，心中有一个谜团逐渐清明起来。
我承认让慕容焱睡阿雨是我故意为之，毕竟慕容焱曾经提醒过我，阿屿接近我是为了她妹妹阿雨。
所以他为了保护我，势必会将阿雨纳入房中，将她放在自己的眼皮之下。
我勾勾手指，就将他们兄妹二人变成我和慕容焱的玩物。明明已经报复了他故意接近我，可我为什么不痛快。
我将他归功于我将对阿峍的亏欠和愧疚转移到阿屿身上。
毕竟我曾经误会阿峍接受我，是因为他的表妹。
06
「原来你接近我就是为了她？」看着大腹便便的女人，我第一次变得不再像我，似泼妇骂街地指着床榻上的孕妇，满心失望的望着面前的少年。
清俊的少年头一次在我面前露出了无措和悔恨的表情，「我……」
他的神色已经告诉了我答案，这一刻，我收起了脸上的愤怒，平静的甚至不像是我自己，可我深刻的感受到原本还跳动的心脏似乎被人挖空。
「舒峍，我是不是很傻呀。」我看着他的容颜，多俊的一张脸，完全长在了我的心中的一张脸，足以欺骗我，玩弄我。
所以我才会不顾名节和廉耻，与他在意乱情迷之间，突破了最后防线。只因为他的一句，他是真心的。真的爱我。
我却全然忘记，我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
「珧儿……」少年一像稳重，这一刻却顺着我的话回答「你不傻。」
「呵呵，是吗？」我惨淡一笑，抬手重重的甩了他一巴掌，「舒峍，你真是这世间最高明的人，你不仅知道如何布局，你还将人心玩弄于股掌之间，你让我活的像个傻子 。」
少年双眼通红的望着我，抬手似乎想要靠近我。
可如何他的一举一动，我却觉得恶心至极。
「舒峍，我要让你有一天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后来，舒峍来找我几次，皆被我关在外面。
不知怎么，他也不在来了。
离我与他情断，已过半年有余。
我刻意不去想他与那女人的事，可我的脑海里却又一道声音在告诉我，他的孩子已经出生了，他们如今在家里逗弄孩子吧。
或许，他还会一边搂着那女人，一边哈哈大笑，告诉她有个傻子喜欢他，他随便几句话就骗到手。
再见到他时，是在我与慕容焱进宫给皇后大姐姐庆生的宴会上。
他比以前瘦了好多，鼻下已经布满胡渣，整个人活脱脱一副颓废样。
他的死活自然与我无关，我拉着慕容焱的手，大声的说笑，仿佛要把这辈子的笑话都讲透。
慕容焱笑得风流，很开心。
我也是。
「珧儿，你的婚事该考虑了。」皇后大姐姐的话让原本热闹非凡的宴会一下子安静下来。宴会众人的目光齐聚在我的脸上。
当然还有身旁的慕容焱身上，毕竟我与慕容焱会成亲，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从我们两人生下来就心知肚明的事。
我瞥见不远处那人纹丝不动，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
你看，他总是那么特殊，也不知是故意吸引我的注意力，还是冷漠的过分。
我冷冷一笑，刚要站起身来应下婚事，便听见三姐姐的女儿安童公主略带稚气的开口「小姨要嫁给书童了吗？」
周遭的目光都变了，端庄的大姐姐看着六岁的安童的目光也变了，我知道若不是有人在此，她怕是想掐死她的心都有了。
有热闹不嫌事大的夫人接过话「什么书童？公主再说什么？」
安童不解道「小姨喜欢慕容哥哥家的书童呀，你们不知道吗？」
这下所有人都知道了。
07
我看着他脸上露出快意的笑，我觉得很刺眼，也很刺耳。
「谁说的？」我冷下脸，看着安童便想起那个纯真的三姐姐。
她的悲剧让所有女人以此为鉴，她虽然可怜，我却不喜她。
不喜她处处算计，在这个时候以稚女之口，说出我与舒峍之事，只为打击我的嫡亲大姐姐，打她的皇后脸面。
我再不喜大姐姐，此刻我与她也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安童公主小小年纪就听了一耳朵的闲话，日后是要当长舌妇吗？」我明嘲暗讽道「既如此，我就替三姐姐好好管管你。还请大姐姐让我教导安童几日。」
作为丞相之女，公主的小姨，我算是有资格。
既然皇后大姐姐碍着脸面，不能拿安童怎么样，我就替她做了这事。
这事不了了之了，在我的只字片语中就过去了。即使他们在如何八卦谈论也不会在我面前提及。
「不去看看他吗？」慕容焱试探的问起，作为舒峍曾经的主子，与他又在皇宫遇见，到底有些尴尬。
「去。」我没有矫情，往安童的宫殿走去。
说要管教几日安童除了是想教训她一下外，还有个原因，舒峍做了安童的贴身侍卫。
我一脚踢开宫门，安童见到我的到来怕极，躲到了舒峍身后。
「我有事问你，跟我走。」我上前一把拉过他的手，摸到他手的那一刻，原本就瘦削的隔壁此刻竟然只剩下一个皮包骨。
我悄悄放轻了力道，拉着他走到一个僻静无人处。
「二小姐有事吗？」再开口时，他冷漠生疏的过分。
本该是如此，可我竟然觉得不习惯。
「没事就不能找你？」我玩味的看着他，对待他竟然有些自暴自弃了。「只准你玩我？不准我玩你？」
他的身体在这一刻有些僵硬，随即轻笑一声「二小姐说笑了，我曾经那样对你，二小姐不杀了我全家就已经万幸至极，那还敢在与二小姐有瓜葛。」
「呵呵！」我冷冷一笑，亲手掐上了他的脖子「既然如此，那就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这辈子不要让我看见你的脸。」
舒峍果然没有在我的面前出现了。
教导安童的期间，小丫头偶然间见我发神，奇怪道「小姨，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我摇了摇头，正准备继续陪她下棋，小丫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不好玩，峍哥哥也走了，小姨整天也心不在焉的。」
「他走哪里去了？」我清楚的听见我的声音有些颤抖，明明说好不想见到他，可我大脑不经思考的问出了口。
「峍哥哥的姐姐死了，前几天是他姐姐的满月。」
我的心在此刻似乎被什么东西攥紧，我手指攥地紧紧的，发出清脆的响声。
胃里一阵难受，我咳的断断续续。
「小姨！」
我知道此刻安童正注视着她。仿佛不明白我的反应为什么会这么大。
「姐姐么？」我的面上平静的不像话，可我知道我的心已经乱了。
也痛了，毁了。
「安童，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