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我来晚了一步，六年前，等我知道一切真相，赶到阿峍住处时，看到了我此生最不愿意面对的一幕。
他被几个黑衣人围攻，箭生生的刺入他的胸口。
「阿峍……」我想上前阻止，血早已溅了我刚买的衣裙，刺鼻的血腥味让我的动作滞缓。
阿峍抬起头，看着我的到来，脸上多了一丝笑意。
下一秒，我整个人不受控制重重的摔到在地上，动静大到被鲜血染红了裙摆。
我和他的最后一面，来的那样仓促。
他终究是没能听到我的解释和道歉，我也没能听他亲口向我解释这事情的原委。
「阿屿，你到底还要等多久才动手？」女子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熟悉的让我后悔方才不该同她说话，这样我的失望与痛苦才不会来的那样快。
「再给我一点时间。」阿屿冰冷的不像是他原本的声音。
「到底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我们都等了两年了。」女子不确定的问「阿屿，你是不是忘记我们的仇了？你爱上那女人了？」
他们口中的那女人正是我，因为我听见女子不确定的开口道「李烟珧生性薄情，将你我视为草芥。你难道爱上仇人了吗？你不要忘了，她为何看中你，将你留在身边。」
我屏住呼吸，一如多年前那个怀春少女，等待着他的回答，亦是对我的审判。
「怎会。」他说。
我的心在刹那间被酸涩填满。
「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我这辈子都不可能爱上她这种女人。」
他薄情的声音一字一顿缓缓道出，我的心也跟着死了。
我穿梭在人群中，脑海中想起让阿屿一辈子陪在我身边那日。
当时他的神色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样高兴，他问道「夫人，奴有一个问题一直想问您？」
那时候，他喉咙微涩「夫人将奴留在您身边是因为奴的脸吗？」
那时，我一时怔怔地落在原地，竟不知如何回答。
如今，我却有了答案。
阿屿和阿峍虽然相似，其实是两种不同的性格。
阿峍温柔到极致，永远站在了我的面前护着我。
阿屿温顺中带着倔强，如一头带着爪牙的兔子。我习惯性保护他，驯服他。
从前我不敢去深究我喜欢他究竟是因为他的脸，还是喜欢他这个人？
如今，我却是真的爱上了他。
我变心了。
我愧对曾经的少年，愧对那个年少的我。
011
「夫人，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让我离开。」阿屿不敢置信的望着我。
我轻声道「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也没做错什么，只是我倦了，所以你没有陪着我的必要了。」
事已至此，唯有想远离他。
所谓的利用背叛，我也可以不在追究，毕竟是我伤害了他们，将他卷入我的生活中。
「我……」他欲言又止，似乎不甘心我们两人就此结束。
不论他是否演戏，我已经不在乎了，好心的告诉他「不必担心，就算离开了我，日后的衣食住行也由我全权负责。毕竟你跟了我两年。」
我的语气开始变得轻佻起来，我也不想这样，我是真的想替他把后半生都安顿好，可他误会了我。
「极好。」他留下这句话就摔门而出。
我已经不想知道他是真生气还是做戏了。
几天后，我将小小送回了李府，由我爹娘照看。
几天后，一道消息在整个京都传出。
「你是故意的吗？」慕容焱来找我的时候，我正咳出一丝血来。
「珧儿……」他着急的抱住我，想带我去看大夫。
我握住他的手，阻止了他的动作「阿焱，你先听我说。」
慕容焱只得放下了我，将我扶到凳子上坐下。
「不过几个月没见，你怎么虚弱成这个样子。」慕容焱急得想要查看我身上其他伤势。
「你知道阿峍死后葬在了何处吗？」这些年我一直不去刻意提起阿峍，如同他没有死去一样。
慕容焱眉心微皱，「我不知道。」
挤压在心底的情绪一下子爆发开来，我冷冷一笑，「你怎么会不知道，他的死不是也有你的份吗？」
慕容焱的脸色终于变了，沉声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惨惨一笑，没想到我和他走到了如今这种地步。
他反应过来，自嘲道「所以，这些年你对我不冷不热，不断的找替身，宁愿喜欢阿屿，也不愿意接受我，你做的这一切都是对我的报复吗？」
曾几何时，我与慕容焱无话不谈，是除了父母外最信赖的人。
「何止是报复你，也是报复我自己呀。」我哭着喊道。
「慕容焱，你明知道我爱惨了他，可你为什么要从中作梗，让我误会阿峍，误会他苦心积虑接近我是为了利用我的权势，帮他爱的人脱离苦海，其实那人是他的表姐，你让我误以为他和他表姐有了孩子，可那个孩子只是他表姐的孩子。我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你怕我和他和好，派人杀了他，让我亲眼看着他死在我的面前，你嘴上说着喜欢我，可你却伤害我身边的人，让我生不如死。」
这些年的夫妻情分，青梅竹马之情在残酷的真相面前，被撕的粉碎。
我和慕容焱发生了有史以来的第一次争吵。
「那你现在又是在做什么呢？你喜欢阿屿，为什么要向世人宣布，你与舒峍在五年前就情投意合，甚至还怀过他的孩子，李烟珧，我真的不懂你。」
我笑了笑，「不为什么。」
再见阿屿的时候，我被他压在墙头，他恶狠狠的咬住我的脖颈。
「李烟珧，你让我觉得我自己像个傻子。]
我抱住他的腰，这大概是最后一个拥抱了，问道「你恨我吗？」
他红着眼眶，怒声道「李烟珧，你不配让我恨你。」
我没心没肺的笑着「可是阿屿，我真的好爱阿峍呀。」
他的动作加重了，我的脖颈处疼的要死，似乎已经见血了。
我刻意忽视脖颈处的疼痛，自顾自道「你知道他吗？阿屿，他是我十五岁认识的少年，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人。他叫舒峍，我曾经为他怀过一个孩子。」
他的气息从我的脖颈处离开，搂住了我的腰，将我整个人禁锢在他的怀里，头埋在我的胸口处，哑着声音问我「是小小吗？」
我没有回答，而是继续道「我对不起你，一直把你当做我心爱的人的替身。」
感受到胸口处有一道湿润的感觉，意识早已模糊的不像话，让我已经分不清是什么了。
「阿屿，你知道吗？你与阿峍太像了，至少有八分像，你的眼睛最像他了……他说过要给我摘桃花，还说要一辈子护着我，希望我这一生能够平安顺遂。」我的声音已经快哑了，但是我还是想开口说出埋藏在我心底的话「我爱的少年，却永远死在了我十五岁那年，那时候我正怀着他的孩子。就连和他的最后一面，也是看见他被一箭穿心。」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受到阿屿的身体颤抖着。
「我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他，我原谅他了，原谅他对我的利用，原谅他一开始对我的不怀好意，即使他一开始是要利用我那又如何呢，他是真的爱我就够了。」忽然间，我嘴角开始溢出血滴来。
一口鲜血从我的嘴里喷涌而出，我整个人已经没有了力气，软软的趴在了他身上。
阿屿惊恐的看着我，满脸不甘置信和不可思议。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你怎么了？你的身子为什么会这么软，你为什么会吐血？」他扯着我的身体一遍又一遍问我。
我虚弱的抬起头来，「我大限将至，生老病死不过是人之常情。」
他红着眼眶抬起我的脸，「怎么可能，你才20岁，怎么可能年纪轻轻就大限将至，你到底做了什么？」
「断肠草，服用之后肝肠寸断。」我想扯起一抹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他一个劲摇头，「不可能！不可能！我明明已经换了药，你不可能有事的，为什么会这样。」
阿屿的话，让我这颗愧疚的心在这一刻更添了几分，我明明可以带着我的悔恨和愧疚去找阿峍，可他的话为什么会让我那么高兴。
我对不起阿峍。
「断肠草，十倍量，不出半年，足以可以毙命。你们还是不够狠呀。」
阿屿抱着我的腰，一个劲道歉，我终于感受到他应该是真的哭了，因为他的泪水已经沾湿了我的衣服。
「对不起，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我努力想扬起笑容来，却发现连睁眼的力气也没有了。
阿屿狠狠地咬住我的脖颈，想要以这种方式留住我。
可我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了啊。
「李烟珧，你对我，到底可曾有一分真心。」
意识消散之际，我听到了阿屿带着哭腔的话。
脑海中啊，却有一个少年嘴唇微动，似乎再说着什么。
此刻，我的意识似乎回到了那个时候，听到了那句我没有听到的话。
「珧儿，我是真的喜欢你。」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面前的少年扬起一抹最鲜艳的笑容「我也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