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对胡如海这个人的印象怎么样?喜欢和他在一起吗?”这个问题既奇怪又突兀,然而姑妈发问的语气却那么天真,使许可忍不住笑起来了。
“喜欢和他在一起?这可说不上。”但许可知道姑妈的用意并不在此,于是她又发出清脆的笑声,继而往沙发背上一靠,“他很能干,我想这一点我还是挺尊敬他的,虽然他不是个易于相处的人,也不觉得他对我有什么特别的好感,但我仍不否认尊敬他。他很有魅力,你问我的可能是这一点,可是他也令人难以亲近。他真是个怪人,姑妈你说呢?”姑妈默默点了点头,心想,我刚来那会儿对杨洪也是这种看法的。
“你怎么会问这个问题呢?姑妈。”许可忍不住问道。她和胡如海之间根本没有什么能让人感觉出来的感情,何况姑妈并没有见到他们在一起的情景有多糟糕。
“我也说不上来,只是有种感觉,或者说是一种愿望吧!”姑妈像个小女孩般简单明了地说。
“我才不信呢!”许可露出既稍微感兴趣又觉得狐疑的表情,尔后又以较坚决的口吻说:“反正我不是为此才来这里的。我是来这儿忘掉一个男人的,不必以和另一个男人扯上关系来达到目的,当然更不会和这里的男人扯上关系。”
“你怎么会这么说?”姑妈略显莫名其妙地望着她。
“因为我们对彼此毫不了解,对他们来说我是个不同层次的完完全全的陌生人,他们对我来说也是这样。我不了解他们的生活方式,他们也同样不了解我。”许可说着轻轻叹了口气,“我是来这儿散心的,姑妈,并不是来和谁玩情感游戏。”姑妈一听她这番话,立刻大笑着摇摇头。
“有时候事情总是让人意想不到、措手不及的。谁当初也没在乎过要怎么样。”这一瞬间,许可认为姑妈会把她自己的什么切身体会告诉她呢!比如以心换心地把她十几年来留在这儿的秘密,究竟是什么东西吸引姑妈的心……
“不过,我在这儿我却另有所爱了。姑妈,你信不信?”
“什么?你才来两天便另有所爱了?”姑妈猛地停下了手中的活儿,愕然地瞪着许可。万万想不到她竟已经和别人在谈恋爱了。
“是的,千真万确。”
“喂,你快告诉我,那个人是谁,我帮你把把关。”
“那好吧!”许可故作神秘地朝她微微笑着,“我深深爱上你的那些小鱼船了。”姑妈想不到是这个答案,愣愕了好一阵两个人才一齐大笑着。于是她们又聊了别的话题很久,直到各自回房间睡觉。今天晚上许可还刻意竖起耳朵,想倾听那熟悉的隐约的脚步声。现在她怀疑那是不是姑妈半夜出去和谁约会,或者约别人来幽会。当然,这个人无疑就是杨洪了。她不禁好奇起来,如果他们真的来往了这么多年,为什么不干脆结婚?也许他们有他们的理由,比如内地比澳门要封闭得多,不会像澳门人受两方影响,做事总直来直往,毫不含蓄。接着,她又回想起姑妈刚才隐隐约约地问她对那个胡如海的印象,使她很困惑不解,姑妈为什么会疑心她会喜欢和胡如海在一起呢?她并不喜欢和他在一起,确切地说,胡如海只会令她困扰不安。接着她不禁又叩心自问:胡如海真能对她产生这种影响?他粗犷而带着野性的气质……犹如自梦幻中走出来的人物,然而他却不是她所想要的梦中情人;胡如海高大伟岸,容貌也相当英俊,没错,他是很受女人欢迎的男性,但对许可来说对此只能一笑而置之,她的心神又迅速飞驰到澳门的瑞斯文彼得身上……他和她曾是那么完美的一对儿,他们在一起曾经是那么的活跃、快乐,一同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共同承担痛苦,分享喜悦……一切的一切,现在都成了过往云烟了。
她落寞地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他,想那些幸福美好的过去。同时,她又感到有一些欣慰的是,她现在不再和澳门的任何朋友同事联系,这几天来似乎是把那边全都忘了,她每天的劳动都累得使她来不及去想那些悲伤的或者喜悦的事。创伤在心里似乎渐渐淡去了。许可终于合上眼,渐渐进入梦乡,梦见赵丽华,还有瑞斯文彼得,此外还梦见的许多人,姑妈拼命在向她诉说什么,然而她听不清楚;还有阿萍,她一直在笑,笑个没完没了的;还有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船头上,而她却裸露着后背,紧紧拥抱着他,任小船儿在海上驰骋。她不知道他们将使往何方,也不清楚他们来自何处,只知道她和那个男人已融为一体了,因此感到分外的安全。清晨六点半,闹钟响起来时她倏地惊醒过来,醒来只觉得出奇的平和满足,没有了往日的那种空虚和孤独感,却已记不清梦境是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