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以为，汪府一案并非到此为止。”
嘉乐帝哦了一声，语气间略带疑问。秦桐和靖云良有些意外地望着他。
这话问的……敢情他是有备而来？
“贪污受贿一事，并非汪尚书一人想做什么就能做。”他笑着分析道，“归根究底…若非下面的人心怀他意，又怎么能贪到这样多的油水？”
房中众人心中一惊。
苏清玄胆子也忒大了吧，他难道妄想整治户部？
嘉乐帝双眼微眯。
“苏卿的意思是……”
“臣斗胆，在九阙山尚未出师的时候，曾在南阳某群山间，发现过一件怪事。”他细细道来，“那座山并不显眼，位置偏僻，上头住着不少山民，贫困非常。可是他们都有些不得了的本事。”
苏清玄说到此顿了顿，语气沉了下来：“他们擅长挖玉和雕玉。”
“对此，臣有些印象。”肃立在嘉乐帝身旁许久的樊首辅忽然开口道，“现任的南阳太守，似乎是汪大人岳家的小舅子。”
“这个，臣尚且不知，臣只知道的是…”苏清玄点点头，沉声继续道：“每过半年，都有一批人扛着箱子上了山。下山之后的一两个星期，太守都会举办一次‘独山玉展’。展览之后，这些大批的玉雕玉石都没有明确的取向记载……”
此言一出，御书房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微妙。
这下子好玩了，一起惊天为人的汪府血案，一夕之间成了惊世骇俗的高官贪污案，一番话后又成了惊愤人间的压榨百姓贪财案。
嘉乐帝闻此，龙颜微沉，正张口要说话，却被御书房外传来的唤声抢先：
“父皇！”
靖云良远远地望见朝御书房奔来的身影，眼皮一跳。苏清玄愣了一愣，转过身望向房外。
果不其然，是那身着华丽宫服的明艳少女，她提着裙摆，一路奔来。靖云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公主菀宁！
不得了不得了，他犹记得前世，苏清玄和菀宁公主的孽缘……
“胡闹！”嘉乐帝嗔怒说道，“御书房岂是女儿家能来的地方，回自个儿宫里去！”
微微喘气的菀宁公主却并不想搭理自己的父皇。她只是望着苏清玄，苏清玄瞪大了眼睛望着她。
“果真是你，果真是你。”她伸出青葱般的手指，满眼幽怨，道：“我还以为，再也找不到你了。”
嘉乐帝眉梢一扬，樊首辅和秦桐垂眸不语，靖云良一脸黑线。
苏清玄装似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头，哈哈笑了两声：“没想到姑娘竟然是公主之身…臣之前多有冒犯，请公主降罪。”
众人神色各异，多有冒犯是怎么个冒犯法儿？
“降什么罪，你是恩人还跟我客气什么。”菀宁公主没好气地说道，转而看向嘉乐帝，跪地一拜，道：“父皇，儿臣是来给苏二公子请赏的。”
嘉乐帝挑着眉等下文，怎么又有赏可请了？苏老二入京前到底干了多少事？
“菀宁，这又是……？”
菀宁公主面上浮现出一抹红霞。
“半年前，儿臣任性，私自跑出长安，去了南边玩。”她娓娓道来，“回城途中遭了些山匪……恰好遇上了南下执行任务的苏二公子，救了儿臣。当时他走得急，儿臣未能问到恩人姓名，如今才知是苏二公子…儿臣请父皇降恩！”
靖云良暗暗挑眉，感情这段孽缘是因为苏清玄英雄救美啊？
“臣惶恐。”苏清玄却连忙说道，“臣只是顺道出手相救，其间对公主也有冒犯，不敢图赏，只求陛下和公主莫要降罪于臣即可。”
“你……！”菀宁公主侧脸瞪他，“你是不是要逼本宫以身……”
嘉乐帝忽然笑了，他摆了摆手：“既然还发生过这样的事，保得菀宁周全，朕又怎能无视这份功劳。”又稍作思索，道：“传朕旨意，九阙南城百户苏清玄，聪慧过人，救济贤良，护国有功…为朕分忧，朕心甚慰。故赏黄金千两，府邸一座。传任擎苍卫百户一职，另可随时入宫觐见！”
苏清玄神情颇似无奈，俯首谢恩。靖云良作为苏清玄的伪弟子自然也跟着叩首，只是心中暗叹：这升官速度堪比飞毛腿了。前一刻才说好的去做擎苍卫的小兵，下一刻就成了擎苍卫里的副中队长，这消息传出去又是不知要被人咂舌多久。
江公公连忙拟旨颁布，菀宁公主才算是有些满意。领了圣旨，皇帝也没有什么再要问的了，只是吩咐秦桐要带着靖云良将汪府一案引出的贪污大案及时侦破，便让苏清玄带着靖云良告退。
“苏二公子……”菀宁公主望着苏清玄离去的背影唤道。
苏清玄回头看着她。见她还想在说什么，便抢先开口道：“多谢公主不计前嫌，替臣请赏，臣感激不尽。”
若非迫不得已，他暂时还不想这么快让这个少女搭进来。
菀宁公主也不傻，看得出他有意的疏远，眸光悄然黯淡。随即却又觉得，他不该是跟长安那些公子哥儿一样的人，他应是个君子。这样的态度才是个君子有的……
“菀宁。”
菀宁公主回了神，啊了一声，看向自己的父皇，这才发现两位大人都已经走了。
“看什么这么出神？”嘉乐帝没好气地问道。
菀宁公主轻哼了一声，“父皇明知故问。”
“收心吧，即便你有意他也未必有情。”嘉乐帝有些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女儿，道：“就算你们情投意合……你以为，朕会让你们走到一起？”
菀宁公主有些气急败坏。
“就因为他是苏家的人吗？”她鼓着两腮问道，“等他赢了四国武会，父皇你还能出尔反尔不成？”
嘉乐帝淡淡地摇了摇头，不置可否。
对于这个归来的苏老二，他倒是不对这苏问行小儿子的身份这么反感，甚至通过了今日的接触，他愈发觉得能将此人归为己用。之所以反对菀宁对他有意，一方面是这四国武会他是要用来同外国结盟的，另一方面则是…他不认为，苏清玄想娶菀宁。
毕竟菀宁是他唯一的女儿。
若当真能选个有心人嫁了，自然皆大欢喜；若这长安城里没有菀宁看得上的，看得上的对她又无意的，那还不如嫁去外国，换得个强强联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