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终于开始了。
比周远征预想的时间要长,呼林关的军队到达渍水一切准备就绪后又在这片林中整整 埋伏了两日,才看到了西瞻军的踪迹。
看着远处地平线上渐渐腾起一片灰尘,阵阵战马嘶吼声也随之传来。 “终于来了!”周远征握住手中长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他心里盘算着,南
面尘土又高又急,一定是以骑兵为主;西面尘土较低而且面积大,必是以步军为主。西瞻 向来没把我军的骑兵看在眼里,而他的骑兵跋涉了七日,应该已经十分疲累。我只要把车 阵放下阻挡他的骑兵,自己以第一营骑军为前锋,迅雷不及掩耳地去冲击他的步兵,必能 给他个重击!
他低声吩咐布置下去,看着步兵悄悄地掌控战车,本来在一旁策应的骑兵小心地集合 在西边。
西瞻军队的反应缓慢又迟钝,似乎一点儿也没有嗅到危险的气息,仍然按照原来的行 军速度前进着,看着敌军一步步向自己设下的陷阱走来,周远征心中不但没有一切尽在掌 握中的喜悦,而是没来由地越来越紧张起来。“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他更仔细地观察
起前方的敌人。 “慢!”周远征突然打了个寒战:西瞻有八九万骑兵,为什么西边较低的尘土面积会
远远大于南面又高又急的尘土呢?他急急道:“高平!快去前方打探。”
斥候中马术最好的高平应声而出,急向一座小丘驰去,片刻他回来了,额头汗水淋 漓:“将军,前方西瞻军只有一万人左右,前面的拿着口袋向地上倒黄土,后面的就跟着 用树枝扫,不知道在干什么!”
周远征的心怦怦直跳:“骑兵听令,全体出击!”他率先一踢战马,向前冲了过去。 苑军齐齐一声大吼,刹那间角鼓齐鸣,旌旗四起,不知多少苑军从林中冲了出来。
西瞻军似乎早就知道这支苑军的到来,远远地就呼号起来,然而他们的反应却大出 周远征所料,不少人转身就跑,却把自己的队形挤得一片混乱。苑军第一轮弓箭射出去 就很少落空,西瞻军像秋后被收割的庄稼一样大片大片地倒下去。后面几个将领模样的 人不但不整肃军队,反而挥动着长鞭抽打着退后的士兵,逼他们向前,上万人的哭号声 响成一片。
这些人虽然穿着西瞻士兵的衣服,却都是老弱之人,而且个个都是面黄肌瘦、营养不 良的样子,哪里会是训练有素的西瞻军?
到这个时候,周远征知道自己中计了!他眼睛通红,抓住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喝问: “你们是什么人?”那老头吓得大声哭叫起来。周远征常年对敌,懂一点儿西瞻话,听他 喊的是:“我们都是运粮食的奴隶,请大将军不要杀我!”
怪不得五日能到的路,西瞻军整整走了七日,萧图南只用一万奴隶就拖住了自己!现 在西瞻大军必定悄悄绕到呼林关了。呼林关没有守军,岂不是白白让给西瞻人了?那是兵 家必争的军事要地,那是定远军的大门啊!而且……”
周远征的心像被一只手揉烂了似的疼,她也在那无遮无拦的城里。萧图南对自己的族 人奴隶这样狠毒,白白让他们送死,对敌国的百姓还会手软吗?如果能救她出险境,他会 毫不犹豫地用自己替她。
他咬牙大喝:“收兵!全力回援呼林关,派快马向东西大营报告,请副帅准备迎 战。”可是他心里也知道,西瞻的骑兵比他先出发了两日,这五天的路程,就是日夜不休 地赶回去,让自己疲累不堪的两万人对上十三万精兵又有什么用处?
与此同时,定远军西大营的副帅霍庆阳正如热锅蚂蚁一样来回走动,他一得到周远征 弃关迎敌的消息,心里猛地就是一沉。“皇家千里驹”的手段如何他并不知道,可是周远 征的能力他却是清清楚楚的。
霍庆阳跟着周毅夫打仗二十多年了,是看着这孩子长大的。他武艺超群,作战果敢, 人又很聪明,十几岁就跟着父亲入帐谋事,说出的观点常常让周毅夫也点头称是。他领兵
作战从未败过,白马银枪走过的地方,欢呼声响彻草原!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周远征都是上将之才,可是元帅从来不许他带兵超过三万。霍庆 阳清楚地记得周毅夫对儿子的评价:“远征人是极聪明的,只是他善出奇谋,喜行险招, 于正面对决向来不屑。他又过于骄傲,战无大小,力求完胜,若一生顺利也罢,可这天下 之大,周远征又怎么可能没有对手?只要失败一次,就不知道要连累死多少人。”
霍庆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韩维那里不用想了,已经是见都不肯见他。他手中全是步 兵,定远军威力最强的神弩先机营,韩维一个都没给他留,全笼在自己身边,他就是想救 援也不是西瞻敌手。
“要是杀了韩维,自己带兵出击……”这个念头一晃,霍庆阳就赶快摇头,要是真这 么做了,不但他霍庆阳满门性命不保,周毅夫父子也必受牵连。
“报副帅!呼林关守军胡久利将军求见!” “胡久利?他没有随军出战?”霍庆阳连忙站住,“快让他进来!”
胡久利急急进帐,一进来就大声道:“公主让我……啊不!是童参军命我通知副帅准 备迎战,不出两日,西瞻军就要打过来了!”
“啊?公……童参军怎么知道西瞻两日就要打过来?”
胡久利道:“从将军出关迎敌她就日日去护城河查看,说这是渍水的下游,要是釜底 大战,一定会有些碎布、兵器或者尸体什么的顺着河水下来,河中鱼群也一定有些动静。 可是如今已经过去七日还没有任何痕迹,说明上面没有开战,我们要早做准备才是。”
霍庆阳顿足称是:“我即刻去见监军韩大人!”他突然又道:“那远征他……” 胡久利道:“她让您放心,没有遇上萧图南的大军,将军一定不会有事。”
霍庆阳只去了片刻,就回来了。韩维听说西瞻军两日就要打过来,吓得面无人色,只 叫着要撤退,不理霍庆阳如何苦求,径自安排逃跑路线去了。霍庆阳气得额头青筋乱跳, 不用重甲步兵坐镇迎敌,他跑!跑得过人家骑兵吗?
他慢慢坐下道:“胡久利,你回去把情况和童参军说清楚,请她先撤到安全的地方。 我亲眼看见韩大人把兵符藏在中军帐甲胄的头盔里,我这就去把兵符偷出来,等打过这场 仗,再让朝廷诛我霍氏九族几百口的性命吧。”
胡久利大惊:“副帅!那怎么可以!让我去吧。”霍庆阳摇头:“你就是有兵符又能 指挥定远大军吗?你去又有什么用处!快快回去让童参军躲避才是第一要务,你也知道若 她有闪失我们是什么罪名!”
胡久利道:“副帅,你等等,我回去和她商量一下,她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 的。”他说罢,跳起来就走。霍庆阳脸上悲戚的神情消失不见,心道:办法她当然有,只 是不知她有没有胆量!
青瞳听完胡久利的话,眉头紧皱,半晌不语。胡久利急道:“公主,定远军随时有危 险,副帅也不知道会不会去盗兵符,我……可真是急死老胡了!”
青瞳道:“你家副帅滑溜着呢,他把兵符藏在哪里说得那么清楚,是等我去偷。” “什么?不会,副帅一直说请公主先入关躲避,一直说公主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公
主哪能这么想他?”
青瞳看了看他气得脸红脖子粗的样子,终于叹气道:“好吧,你去告诉霍庆阳,偷是 不成的,神仙也给你遮掩不了。你让他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