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璇将双手背在身后,眉头紧锁,于三尺讲台上徘徊。座下学子看宋夫子这副派势便心中隐隐不安起来。暴雨来临的前一晚总是让人辗转反侧,抑郁难眠;风暴来临的前夕,桅杆上的布幡亦会暗自低鸣鼓动;大发雷霆之前的宋夫子,想必熟悉他的人想必心中都明白他正在措辞酌句好生说教一番,反倒不熟悉他的人还以为他在沉思。
“古人常说‘静则文泉涌至,燥则涌思枯竭’,可有人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宋璇终于停下脚步,像往常一般先引经据典,下课时间已经到了,宋璇丝毫没有要放人出去的意思,看来这绝对不是一般的简单讲授古言的意思。学生门全都垂首顿足,搜肠刮肚冥想自己近段时间做了什么错事,惹夫子不高兴了。
“没人知晓这其中的意思吗?好,那为师就来说一说好了。”宋璇扫视学堂一圈看没人作答,便自顾自的准备开始说教。
“什么鬼啊,肚子都快饿扁了,还要说多久啊?”有人在底下小声抱怨开来,宋璇只当作没听见,继续说道:“做学问讲究的最重要的是心静,一是能够静下心,像松柏怪岩,深其根,长其冠,不惧风雪迎头劲风,这才为历代文人歌以咏之。二要讲究六根清净,霜雪清风,明月激流,不失本心不染污浊成就高风亮节!”
座下学子一副怏怏神情明显没把自己的一番肯心切谈听进脑中,宋璇有些失望的摆了摆头,挺直后背,随即正色,厉声说道:“这几日我夜半巡视学生庐舍,总能听见里面嬉戏打闹的欢言,平日里我讲圣言古训时你们一个个都点头称是,提问起来也能和我谈论的头头是道,究竟为何不能做到真正的克己呢?”
“不会是换庐舍的事情被人泄密了吧?”“怎么可能,大家都换了,谁要泄密还不是要被惩罚,谁会干这种事情啊?”“说的也对,反正我是绝对不会说的,夫子好像有点生气啊。”宋璇刚一说完,学生们便开始悉窣着小声交头接耳,仿佛是在商量对策一般。
“啪”的一声巨响,吓得学生全都不敢说话,眼神愣直直的全都盯着讲台上的宋璇,一脸恐惧。
浅濯也被吓得猛一抬头,这还是第一次看见宋璇发脾气呢。宋夫子平时温文儒雅,谦谦公子,没想到发起火来倒也令人头皮一麻,说不出话来。
“尔等皆已束冠成年,大丈夫行为举止坦坦荡荡,光明磊落,不要窃窃私语形如小人嚼舌!我为诸位安排庐舍究其根本也是令大家互补短缺,相互扶持,也并没有要严苛约束大家的意思。现在你们私下里交换庐舍,都是三五好友相交甚好的同住一起,怎能一起静下心来学习?这几日我听见的吵闹声不就证明了吗?”
宋璇说罢,看学子们面露土色,心中不禁开始自责自己是不是话说的太重了些,随即又想起不应该怒拍讲桌的。便恢复温良,缓言道:“这件事情我也不责罚大家,那段时间我休病了确实对你们有些疏忽,不过从现在开始,书院里必须严格行事,不准任意妄为,瞎胡闹了。尔等致力求学,为师更是要做好夫子该做的事情,净化院风必当首行!下课后即可恢复原来调配好的庐舍,我晚间自会去查房,如果实在不愿意换回去的,就来和我说清楚难言之隐。”
宋璇说罢,学子的神色也缓和了下来,听到夫子说不惩罚,只要搬回去就好了,大家心中也放松下来。比起受到罚过,还是换回舍友更划得来,好不容易来到第一学府求学,可不能完不成学业被勒令退学,要不然回乡后真是没有颜面。
宋璇宣布下课后,学生们也都兴致勃勃的冲回庐舍,呼唤书童准备收拾行李再一次搬庐舍。
浅濯却丝毫打不起精神来,也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要和裴烔朝夕相处,恢复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日子,浅濯心胸之中一阵难以言说的紧张感,甚至宁愿被宋璇责罚,也不想和裴烔住在一起了。
“浅濯,这段时间和你住一起很开心,学到了很多有趣的知识,我还真是有些舍不得你呢。”晁升一边帮浅濯打包行李,一边有些伤感的对浅濯袒露心扉。
晁升虽身材不算灵敏,但手上活干起来真是比任何人都麻利,浅濯看晁升七上八下的忙活一回儿几乎都要帮浅濯打理好行李了,不禁心头掠过一丝黑线,想必当初他也是这么积极帮刘瞻玉收拾包裹的吧,这家伙到底是真心舍不得我还是在赶我走啊?浅濯不觉失声哑然笑了起来,哈哈。
“我也舍不得你,晁升兄弟,多谢你了。”浅濯一脸失落,抱起被打理的井井有条的一包行李,心中感叹道,唉,现在不想搬都得搬了,晁升啊晁升你这厮竟然下逐客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