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原本还带着几分从容的唐兆山，面色瞬间如覆寒霜，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那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与愠怒。反倒是在一旁的不少党委委员们，原本有些倦怠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仿佛捕捉到了什么令人兴奋的契机，身子不自觉地微微前倾，流露出浓厚的兴趣。
陈海敏锐地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脸上立刻堆起了恰到好处的笑容，语气轻快而又不失沉稳地说道：“祁书记的意见我觉得很中肯。关于外包和自建这个问题，虽说外包在某些方面有着一定的优势，比如可能在短期内能够快速引入专业的管理经验和技术。可我仔细思量了一下，自建也是个不错的选择，甚至有着独特的优势。咱们市里有不少为城市发展奉献了大半辈子的老同志，他们的家属和子女的工作问题一直都没有得到妥善的解决。这不仅让老同志们心中有所牵挂，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大家的工作积极性。如果能够成立环卫部门，我看完全可以解决一部分家属和子女的就业问题，让他们能够有一份稳定的收入，也算是对老同志们的一种回馈。”
候亮平紧跟道：“咱们选择外包本来就是奔着节省成本去的，如果最后发现外包和自建的成本差不多，甚至可能更高，那我看完全没有外包的必要。毕竟，咱们的每一分钱都应该花在刀刃上，为了城市的长远发展考虑。”
祁同伟抛出这个话题后，就很识趣地往后退了一步，没有再站出来发言。他静静地观察着众人的反应，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随着陈海开口，候亮平也顺着陈海的思路，跟风表达了自己的看法。此时的祁同伟，就更是稳坐钓鱼台，悠哉游哉地看着会议室里的局势变化。他心里明白，自己这一块“砖”已经成功抛出去了，后面那些出风头、争论的事情，就让其他人去做吧。他清楚这个事情有两个关键的焦点，一个是资金的支出问题。既然外包和自建在成本上都差不多，那选择外包就失去了原本的意义。还有一个就是工作安排和编制的问题。他相信，在这样的利益诱惑面前，其他人不可能不动心。
果不其然，随着陈海和候亮平的话语落下，刘志宏也坐不住了，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我觉得祁书记的这个意见很好。如果是外包，那么卫生管理费的收取到底是市场行为还是政府行为呢？这是一个必须要明确的问题。如果完全交给外包公司，会不会存在乱收费的问题，这也是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但如果是我们下辖的部门来负责，就不会出现那种问题了。从管理的规范性和稳定性来看，我也倾向于市里自建卫所！”
“好了，既然有分歧，那就先暂时搁置吧。今天就先这样。”唐兆山的脸色已经铁青得有些吓人，他强忍着内心的愤怒，语气冰冷地宣布散会。说完，他一把抓起桌上的搪瓷茶杯，猛地站起身来，大步走出了会议室。“砰！”搪瓷茶杯重重地拍在了办公桌上，发出巨大的声响，仿佛是唐兆山心中愤怒的宣泄。
唐兆山的脸色依旧铁青，党委委员张立军小心翼翼地跟在了唐兆山的身后，大气都不敢喘一个，生怕一不小心触怒了此刻正处于盛怒之中的市长。
“他刘志宏是脑子进水了吗？为了区区的一个还没有影子的编制，竟然说出这样的话。”唐兆山咬着牙，有些恼怒地说道。原本就是已经说好了的事情，他原以为十拿九稳，可没有想到被祁同伟这么一说，局势就急转直下，事情完全变样了。“新来的副市长陈海这个人也是精怪得很，他倒是会抓机会。引出自建环卫处的好处，事情在市里传开之后，这事情恐怕就做不成了。”唐兆山继续抱怨着，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奈和不甘。
张立军随即苦笑道：“市长，市里不少退休的老同志，比如章副市长的大女儿听说现在一直都没有工作，收入也不高。如果有这样的事情，他肯定是欢天喜地的。”
类似这样的情况在整个延远市不在少数。并非是所有的领导干部的子女都是出色的人才。更多的还是在优越的家庭条件之下，被养得有些眼高手低，高不成低不就的。都不用去进行详细的调查，就唐兆山知道的，全市最少有500个这样的待业青年还赋闲在家。如今有这样一个机会，大家肯定都乐见其成，都想着能够为自己的子女谋一个好的出路。
那刘志宏不就是是如此吗？在唐兆山看来，刘志宏为了那一点点的编制利益，就轻易地改变立场，实在是愚不可及。区区两个编制，跟每年到手几十万的利润相比，这算什么？
但唐兆山忽略了一个事情。这就是一锤子的买卖。等他退了之后，这环卫公司就得换人。与其拿一个短暂的利润，还不如进编制。进了编制，过几年，再想想办法，调动到其他地方，那才是一辈子的安稳。这其中的利弊，刘志宏心里恐怕早就盘算清楚了。祁同伟默默地收拾着自己的笔记本和笔，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他不紧不慢地走出会议室，陈海和候亮平加快脚步，跟祁同伟并排而走。
“学长，不愧是中央亲自点拨的优秀人才啊。你这经济的眼光也是一流。”陈海和候亮平笑着吹捧起来，眼神中满是敬佩和仰慕。
随即祁同伟就笑着道：“延远市这些年的经济一路下滑，我的压力很大啊。”他微微皱了皱眉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忧虑。整肃治安、抓好党建、这是自己的分内之事。但把延远市的经济搞上去，自己才会有一份重重的政绩。这才是伍安邦想要的，也是中央派祁同伟来的目的。
说起经济，陈海也是有些头疼，无奈地摇了摇头，感慨道：“谁说不是呢。我和猴子来了四个月了，只了解了延远市的金矿现在矿区资源枯竭。矿上艰难，难办啊。”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无奈和惆怅。
祁同伟轻笑道：“我也看了金矿的一些情况。我倒是觉得最重要的不是资源枯竭的问题，而是我们的开采设备老旧。提炼工艺也落后，你看看现在咱们延远市、对面的三岔市和金山市，每年多少挖沙金船在这里挖金。河道被挖得千疮百孔。每年夏天更是有不少人因此而溺水。这就说明咱们这里并不缺金矿，那宏达矿业每年上千万的税收，怎么来的。我看还是要想办法招商引资。引进一些先进的技术和设备，提升我们的开采和提炼水平，这样才能让我们的金矿产业重新焕发生机。”这一句话说到陈海和候亮平的心坎里面去了。他们看祁同伟的眼神都不一样了，眼神中充满了钦佩。
祁同伟来延远市才一周的时间，就已经看到了这么多的问题，这脑子不简单。更不一般。这是一个做实事的人，跟着学长混升官发财娶老婆！距离上一次党委会议已经过去了几天的时间，延远市的氛围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涌动。祁同伟坐在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专注地看着桌上堆积如山的资料，眉头不时微皱，试图从字里行间找出延远市发展的关键线索。
突然，门外传来了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请进！”祁同伟的声音沉稳而有力。
随着办公室房门缓缓被推开，门口传来了一个熟悉且带着几分恭敬的声音：“领导！”祁同伟心中顿时一喜，迅速站起身来，就看到了程度那一脸灿烂的笑容，眼神中满是尊敬与感激。
祁同伟快步走过去，给自家兄弟来了一个热情的拥抱，重重地拍着程度的肩膀，脸上露出了真挚而温暖的笑容，说道：“你小子，总算是来了，我可盼着你呢！”
程度笑着回应道：“市局这一段时间一直在进行调整，各种事情忙得不可开交，所以来晚了，还请领导见谅。”
说着，程度微微向前倾身，认真地看着祁同伟，语气诚恳地说道：“领导，谢谢你！要不是你，我怕是别想当局长了。这份恩情，我铭记在心。”
祁同伟摆了摆手，温和地说道：“咱们之间还说这些干什么，我相信你的能力，这局长的位置你担得起。情况摸清楚了吗？”程度立刻来了精神，挺直了腰板，自信地说道：“摸清楚了，市公安局一共有4000名正式干警。我主持全面工作，教导员是赵冬生，分管治安的副所长是胡振……”程度有些兴奋和激动，说起这些情况时侃侃而谈，眼神中透露出对工作的掌控欲和期待。
祁同伟笑着听程度介绍完毕之后，目光深邃地看着程度，语重心长地说道：“程度，这次让你过来，是要你来帮我的，延远市的治安很不好。依我看，这只是表面现象，背后的宏达矿业更是脱不了干系。如今你来了，我就放心了。我准备明天调研市公安局，你要借此机会掌握一批自己的人，能做到吗？”
看着祁同伟那严肃而信任的神态表情，程度的脸上也没来由地变得凝重和严肃起来，他拍着胸脯，掷地有声地说道：“领导，你放心吧。我要是做不到，那我也就没脸见你了。给我一个月…不，给我半个月的时间。我保证给你带出来一支指哪打哪的队伍，绝对不辜负你的期望！”
祁同伟笑着纠正道：“不是给我，是给党和国家！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人民，为了这座城市的发展。”
程度听了，心中一震，默默地点了点头。此刻，他心中也在飞速地运转。他在衡量和评估一个事情，自己到底能不能胜任局长的职务。他虽然没有当过领导，但这几年下来，他也见识了市里的领导们的手腕和能力。仔细地体会了一下，程度觉得自己应该还是有不少优势的。而且，看祁同伟这个态势，他敏锐地感觉自己之所以来这里，肯定是祁同伟有重大的谋划和想法，作为下属，自己都应该竭尽全力，跟随祁同伟的脚步，为延远市的改变贡献力量。就连程度自己都没有想到，不知不觉之间，他已经把自己给放在了祁同伟的从属地位上了，对祁同伟充满了信任和追随的决心。
“放轻松一点。没有那么严重。”祁同伟挥了挥手，神色轻松，脸上带着安抚的笑容，“我相信你的能力，只要用心去做，一定能做好。”
他是真没有把这个事情看得特别重。延远市的事情应该没有那么复杂。祁同伟自己以前也从没有听说过延远市发生什么特大的案子。从这一点来看，无非就是市里的政策制定不到位，没有把准方向而已。区区一个市，也不可能真的有那种电视里面演的官商勾结的大案凶险。
两人又聊了一阵，从工作的细节到未来的规划，祁同伟都给予了程度很多指导和建议。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了，祁同伟亲自送程度出了办公室的大门。他笑容满面，还亲切地拍了拍程度的肩膀，眼神中充满了鼓励和期待。
这一幕也让市里不少的干部都看到了。大家都对延远市这个新来的局长多看了几眼，心中暗自揣测着祁同伟和程度之间的关系。这是祁同伟故意为之的事情。自己亲自送程度出去的事情，估计不要十分钟就能让延远市的所有人和单位都知晓。虽说公安局的地位特殊，是属于双层管理，上级直管的单位。可无论如何祁同伟这个市委书记看重的人，大家都会给一些面子。这对程度的工作开展是有利的，祁同伟希望通过这种方式，为程度在延远市的工作打开局面。
目送程度下楼之后，祁同伟站在原地沉思了片刻，想了想就朝着唐兆山的办公室走去。
他来到唐兆山办公室门前，抬手“砰、砰砰”地敲了敲门。
里面就传来了唐兆山那熟悉的声音：“进！”
推开门，祁同伟的面上已经露出了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亲切地说道：“市长忙着呢。”
对于祁同伟的到来，唐兆山的脸上露出热情的笑容，全然看不出他有丝毫的不满情绪，仿佛之前党委会议上的分歧从未发生过。
“同伟来了，快请坐！”唐兆山十分热情地起身相迎，亲自给祁同伟倒上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然后顺势就坐在了沙发上，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同伟书记这是有事吗？”唐兆山看着祁同伟，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