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伟轻轻弹了弹烟灰,脸上依旧保持着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看似随意地问道:“请教一下,赵小姐口中所说的聪明,具体指的是……”
“认知。”赵小惠表情变得认真起来,眼神中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你看这世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只要不是特别过分,我们赵家都有足够的诚意满足你。”
祁同伟没有立刻回应,他静静地看着手中燃烧的香烟,袅袅青烟升腾而起,模糊了他的面容。片刻后,他缓缓抬起头,反问道:“你们能给出什么样的价码?”
“惠龙山庄一成的干股。”赵小惠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这换算下来是多少?”祁同伟微微皱眉。
“至少一千万。”赵小惠眯起眼睛,表情变得严肃而认真,“祁处长,你要明白,这一成的干股,不仅仅是一笔财富,更是我们赵家和你祁同伟交一个朋友的诚意。从此以后,在汉东的官场这片天地里,只要有我们赵家的一碗饭吃,就绝对少不了你祁处长的一口粥!”她的声音坚定有力,仿佛在勾勒一幅美好的合作蓝图。
“一千万?这可不是个小数目,烫手啊!”祁同伟深吸一口烟,缓缓吐出烟圈,那烟圈在空气中缓缓散开。
“这就看祁处长愿不愿了,毕竟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赵小惠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
“伯乐?”祁同伟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嘲讽。
“只要祁处长愿意和我们合作,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我们办不到的……”赵小惠话说到一半,故意停顿下来。
突然,一阵清脆的敲门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进来。”赵小惠的声音清脆而带着一丝慵懒,在这包厢之中悠悠响起。
紧接着,包厢的门缓缓被推开,高小琴双手捧着一件叠得整整齐齐、干净洁白的衬衫,脚步放得极轻,仿佛生怕惊扰到什么,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她一步一步,轻轻浅浅,直到走到距离祁同伟几步之遥的地方,这才停下了脚步。
高小琴微微抬起头,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里满是楚楚可怜之意,就那样直直地看着祁同伟,声音轻柔得如同春日微风,说道:“衣服买来了,我给你换上吧。”她的话音刚一落下,赵家姐弟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那眼神交汇之间,仿佛传递着只有彼此才能读懂的信息,二人心领神会,默契十足地朝着门口走去。
赵瑞龙一边走着,一边转过头,脸上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对祁同伟说道:“祁处长,暴殄天物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呐,我们就先出去了,你就尽情地玩得愉快些。”
说罢,不等祁同伟做出任何反应,赵家姐弟便已经迅速走出了包厢,还顺势轻轻地把包厢门给关了起来,那关门的声音很轻,却仿佛在祁同伟心里重重地敲了一下。
祁同伟见此情景,眉头微微一皱,刚要抬腿跟上出去,却突然感觉胳膊一紧,原来是高小琴伸出手,一把拉住了他。
“别走。”高小琴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又似有几分撒娇的意味。
“你要干什么?”祁同伟瞬间警惕起来,眼神变得极为复杂,有疑惑,有防备,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慌乱,紧紧地盯着高小琴,仿佛要从她的眼神里看出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高小琴却丝毫没有在意祁同伟这般警惕的眼神,她紧紧握住祁同伟的胳膊,微微仰起头,那模样,就如同一只在黑暗中受了伤,无助又渴望安慰的小动物。
在这看似平常却又暗藏玄机的时刻,祁厅长往昔走过的那条充满抉择与挣扎的路,竟又一次毫无预兆地清晰呈现在了祁同伟的面前。
记忆的浪潮汹涌袭来,每一个曾经的画面都在他脑海中不断翻涌。只是今时今日,站在这命运的分岔口,祁同伟知道,自己必须做出与以往截然不同的选择。
他微微皱眉,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然,伸手轻轻按住高小琴那只试图进一步有所动作的手,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说道:“高小姐,还请不要如此,你的举动实在让我陷入两难的境地。”
高小琴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随即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声音带着几分娇嗔与哀怨,缓缓说道:“难道是我长得不够漂亮吗?怎么就勾不起你的……”她故意拖长尾音,眼神中满是诱惑。
祁同伟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打断她的话,认真且严肃地说道:“和漂亮与否没有关系。高小姐,想必你清楚,我身为公职人员,身上肩负着责任与使命,而且我已经有了女朋友,所以,请你务必自重。”
高小琴听闻此言,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转而化作了一抹凄凉的笑意。她微微低下头,发丝垂落,挡住了眼中那一闪而过的绝望与不甘,低声说道:“我又何尝不想自重呢,可我真的没得选,祁处长。你就从了我吧……我以后一定听话,特别听话。”
这一刻,祁同伟的思绪瞬间陷入了混乱。他望着眼前这个楚楚可怜的女子,心中五味杂陈。“最难消受美人情”,这句古训在他心头不断回响。更何况,前一世,他与高小琴之间有着那么多剪不断理还乱的过往,那些曾经的欢笑与泪水,甜蜜与痛苦,如同藤蔓一般缠绕在他的心头。甚至,他们还曾共同拥有过一个孩子,那是他们生命中无法磨灭的羁绊。
此刻,各种思绪在他脑海中交织缠绕,混乱不堪。高小琴那张楚楚动人的脸,在他的视线中越靠越近,近到他甚至能够清晰地听到她那微微急促的呼吸声,温热的气息轻轻拂过他的脸颊。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击中了祁同伟。他像是突然从一场迷梦中惊醒,浑身打了一个寒颤。眼神瞬间恢复清明,他轻轻但又坚决地推开了高小琴。祁同伟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波澜,说道:“高小姐,衣服就不用换了。我突然想起还有重要的事亟待处理,实在抱歉,就先行一步了。”说罢,他不再理会高小琴那带着挽留意味的呼喊,毅然决然地伸手推开了包厢门。
果不其然,不出意外,赵家姐弟正一脸笑意地在门外候着,那笑容里,似乎藏着无尽的深意。
赵小惠听到包厢门打开的声音,这才缓缓抬起头,目光轻飘飘地落到祁同伟身上。她微微眯起眼睛,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慢悠悠地开口说道:“啧啧,厉害啊祁处长,刚刚那女孩儿,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任谁看了都得心生怜惜,可你倒好,居然能毫不犹豫地拒绝,这定力,果然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说着,她轻轻拍了两下手,像是在鼓掌,又像是在故意调侃。随后,她眼神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继续说道:“也难怪,不愧是钟家看上的人,这自律的劲头,还真有几分钟家的风范呢。”她的声音拖得长长的,那语气里,不知道是真心夸赞,还是暗藏着几分嘲讽。
在这略显微妙的气氛中,赵小惠嘴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浅笑,眼神中透着几分狡黠与笃定。她不紧不慢地从身旁的手提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随后,她轻轻将这份文件递向祁同伟。
祁同伟疑惑地微微皱眉,目光落在那份递到眼前的文件上。他缓缓接过,定睛一看,发现这竟是一份股权转让合同。合同上的条款清晰明了,便是赵小惠要把惠龙山庄一成的干股,无条件转让给他祁同伟。
祁同伟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他深知这份合同背后所隐藏的深意。一旦签下这份合同,就如同给自己戴上了一副无形的枷锁,意味着他祁同伟从此和汉大帮彻底紧紧地捆到了一起。这看似飞来的横财,实则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说白了,就是赤裸裸地逼他走上贪污受贿的道路,从此深陷泥潭,难以自拔。
祁同伟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他缓缓抬起头,目光直直地迎上赵小惠那看似温和却暗藏锋芒的眼神,语气沉稳却又带着一丝质问,冷冷地说道:“如果我不签呢?”那声音在这安静的空间里回荡,仿佛带着一种不容侵犯的坚定。
赵小惠脸上依旧挂着那看似波澜不惊的笑容,然而,她的眼神却在瞬间变得锐利如鹰,紧紧锁住祁同伟的双眼,仿佛要将他内心的每一丝想法都洞察无遗。她微微歪了歪头,语调依旧平稳,却隐隐透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缓缓说道:“祁处长,这可不仅仅是一份合同的事儿。倘若你不签,在外人看来,这可就代表着祁处长你压根儿看不起我赵家,压根儿没把我赵家放在眼里啊。”
说到这儿,她稍稍停顿了一下,似是给祁同伟留出时间消化她话语中的深意,随后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加重,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得明白,这等同于你想和我赵家全面开战。一旦如此,往后的局面,恐怕就不是你我所能轻易控制的了。”赵小惠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可越是这般平静,越让人感觉到其中隐藏的惊涛骇浪。
祁同伟听闻赵小惠这番话,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无名之火。只见他怒目圆睁,脸上满是不屑与愤慨,“啐。”一口唾沫重重地吐在地上,仿佛要借此将对赵小惠这番威胁的厌恶之情宣泄殆尽。
他向前跨出一步,目光如炬,直直地逼视着赵小惠,言辞犀利地说道:“赵小姐,你还真以为自己能一手遮天了?至于我看不看得起你们赵家,可不是你说了算,也轮不到我单方面说了算。这世间的评判,自有公论,岂是你我几句言语就能定夺的。”
祁同伟微微停顿,胸膛剧烈起伏,压抑着内心的怒火,继续说道:“还有你说什么往后局面不是你我所能轻易控制的,这话,我原封不动地送还给你。别以为你们赵家权势滔天,就能肆意妄为、威逼他人。你若一意孤行,非要把我逼入绝境,那引发的后果,你们赵家也未必能承受得起。这局势风云变幻,谁也无法预知下一步会走向何方,到时候,失控的局面,恐怕最先让你们赵家焦头烂额!”说罢,他紧紧盯着赵小惠,眼神中毫无惧色。
祁同伟的话音刚落。就在这一瞬间,原本相对静谧的惠龙山庄外,突然传来一阵由远及近、尖锐刺耳的警笛声。
起初,这声音还隐隐约约,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某种预兆,可不过片刻,那警笛声便愈发清晰、愈发响亮,如同一股势不可挡的洪流,迅速朝着惠龙山庄席卷而来。
那尖锐的警笛声打破了惠龙山庄周围原本的宁静,惊飞了栖息在山庄周边树木上的鸟儿,它们扑腾着翅膀慌乱地飞向天空。
原本在山庄外悠闲踱步的工作人员,听到这突如其来的警笛声,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眼神中满是惊恐与疑惑。而此刻,在惠龙山庄内部的众人,也都被这阵警笛声吸引,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脸上露出惊讶与不安的神情。
祁同伟和赵小惠对视一眼,二人的眼中都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不知这警笛声究竟意味着什么,又将会给他们此刻的对峙带来怎样天翻地覆的变化。
赵瑞龙原本悠然自得的神情瞬间凝固,他的眉头紧紧皱起,宛如两条纠结的绳索,眼中满是狐疑与警惕,死死地盯着祁同伟,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祁同伟,你到底搞什么鬼?是不是你背着我们通知了高育良?还擅自调动了民警?”他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