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零榆猛地站起身,两条手臂张开,做出护住外婆的样子,使劲摇着头。
不可以!不可以火化,外婆会很疼。
林哲知道这很残忍,可该面对的,逃不掉,“您别让我为难,而且人死了,总归是要入土为安的。”
简零榆闭上眼睛,两手疯狂扯着自己头发,喉咙发出沙哑的哽咽。
林哲给顾辰轩打电话,“夫人不愿意火化。”
“我没给你安排人手吗?她失控了,你也失控了?”顾辰轩愤怒地挂断电话,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林哲明白他的意思,如果劝不动,就强行安排火化,找几个人看住简零榆。
顾辰轩的办事风格,一向强硬。
林哲最后一次劝简零榆:“您也不希望家人的尸体发臭吧?听我一句劝,还能好好送外婆最后一程,今天是一定会火化的。”
简零榆颤抖着打下一行字:她会很疼。
林哲不再说什么,不是所有悲伤都能感同身受。
他去联系殡仪馆。
简零榆一个人留在病房,坐在外婆遗体旁。
“不哭了?”
这声音冷漠又低沉。
是顾辰轩。
他想来看看,简零榆有多撕心裂肺,是现在的她更崩溃,还是当年的自己更崩溃。
简零榆眼皮抬了一下,又耷拉下去。
他用两根手指分别撑住她两边的眼皮,让她看着自己,刻薄道:“痛苦吗?绝望吗?是不是想……”
“去死”两个字,他没有说出来,因为感受简零榆无边无际的哀痛,他突然就说不出来了。
他突然改了口:“都会过去的。”
简零榆分不清楚,他到底是来讥讽自己,还是来安慰自己的。
林哲带着殡仪馆的人过来了,介绍道:“这是入殓师。”
入殓师开口道:“先换寿衣,好了叫我。”
“人都是会死的。”顾辰轩说完,也去了外面等着。
简零榆抱着衣服,她情绪已经稳定了许多。林哲说得对,外婆那么讲究,肯定不希望自己的遗体腐烂发臭,要趁早入土为安。
她开始给外婆换寿衣。
小时候的记忆里,外婆个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
自从患癌以后,干枯的只剩下一个骨头架,应该不到七十斤吧。似乎全身的骨头也收缩了,变成一个干瘪的瘦小老太太。
她抚摸过外婆的手,像老树的枝丫,粗糙又僵硬。
她再次控制不住地哭起来。
四十分钟后,她才打开门,表示换好了。
入殓师给外婆做着最后的收拾,简零榆就静静地看着,外婆的音容笑貌始终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顾辰轩派人通知了简零榆妈妈和舅舅舅妈。
三个人赶到医院的时候,入殓师刚处理妥当。
简零榆妈妈跪在外婆病床边上,“妈,您怎么就走了,我们还没好好尽孝。”
说着,挤出几滴眼泪。
可脸上的神色和语气,并无悲痛。
舅舅舅妈一直站着,面无表情,他们一直都不管这位老人,现在人去世了,也只是来走个过场。
舅妈对简母埋怨了简零榆几句:“我早就说你这女儿是个祸害,非要丢给我们,现在把妈也害死了……”
简母被她这么一挑唆,一张马脸拉得更长,细长的眼睛眯得几乎看不见,露出几颗龅牙,对着简零榆一顿骂:
“你是不是存心的?你这个克星,我真是家门不幸,弄了你这么个不是东西的回来。”
骂完还不解气,又狠狠一巴掌,扇在简零榆脸上。
简零榆左脸变得更肿,她不觉得疼,她也恨自己。
顾辰轩看着这一家人,一个比一个可憎,“周佳,你可真是歹毒啊,把自己女儿都不当人。”
简母瞪着他,“你怎么知道我名字?你不知道尊重长辈吗,有爹娘生,没爹娘教养。就这样直呼长辈名讳。”
顾辰轩一脚踹向她,“爹娘?我爹娘死在你老公手里。你们简家欠我两条命,怎么还?”
周佳这才恍过神来,他竟是顾辰轩!
她顿时慌了,语无伦次:“我不知道你是顾辰轩,你别见怪,阿姨给你道歉。”
又拉过简零榆,对着她的小腿后面就是一脚,让她跪在顾辰轩面前。
对顾辰轩说道:“你心里有恨对不对?别冲着我,都是她,她是个灾星,你都看见了,她把我妈也克死了,要杀要剐,她都任由你处置。”
简零榆习惯了周佳这样对自己,从小到大,她对自己都没有好眼色。
她只是被骂得更加自责,她对不起外婆。
顾辰轩意外又震惊,还有这样当妈的,把自己女儿推出来挡刀子。
他觉得不对劲,“你刚刚说的‘弄’是什么意思?她不是你亲生的。”
周佳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但死活不承认,“我说了吗?我怎么不记得。她不是我亲生的,我怎么会一直养着她。”
顾辰轩不再深究,也是,就周佳这副嘴脸,也不可能收养一个没血缘关系的孩子。
他问道:“刚刚哪只腿踢的?”
周佳不明白,“什么?”
顾辰轩声音高了几个分贝,“刚刚哪只腿踢的她?”
她,自然是指简零榆。
周佳不敢说话,她这才知道简零榆和顾辰轩关系特殊。
“不说?那就两条腿一起打断。”他不知道自己是为了泄恨,还是不满她那样对简零榆。
也许二者都有。
简零榆却走到他面前,在手机上打了一行字:外婆不会希望这样,求你,不要。
顾辰轩将手机砸得老远,“你真是贱。”
活该受欺负。
他命令:“去殡仪馆。”
声音带着震慑。
一行人来到殡仪馆。
眼看着外婆就要被推进去火化,简零榆突然像发疯一样,冲过去,抱住移动床的一个床腿,坐在地上拼命摇头。
她后悔了,她舍不得。她再也见不到外婆了,她不要这样。
老天爷,不要这么残忍!
顾辰轩朝林哲示意,林哲过去想要扶起她:“夫人,您别这样,看开些。”
简零榆像个活死人,瘫软着,眼泪顺着眼角不停往下淌,眼睛里面一片荒芜。
她不愿意松手,林哲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她的手掰开。
她踉踉跄跄地,跟在后面,看着外婆被推进火化的地方。
她哭得疲惫,喉咙的呜咽沙哑且发颤。
有一只手递过来一包纸巾,她抬眸,对上顾辰轩漆黑的瞳孔。
不管顾辰轩以前怎么对待她,但今天,她很感激他,不然她一个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也是因为有顾辰轩,舅舅舅妈和妈妈,才没有继续辱骂她。
她感激地看着他,然后抱住他,她需要一个肩膀依靠。
顾辰轩没有推开她,任由她的眼泪浸湿自己的高定西装。
……
处理完外婆的身后事,医院给出了五十万的补偿,钱全部打在了简零榆的卡上。
是林哲去交涉的。
接连几天,简零榆都像个活死人一样,也没有去培训班上课,整天待在卧室。
许月念和江起云都打过电话,可她发不出声音。
她挂断电话,回复信息:我再也没有外婆了。
江起云很快回复:好好休息,什么都别想,掉下的课程,我安排老师给你补回来。
方梦妮得知了简零榆的状况,提着两包补品,又叫了一个医生,美其1·1··1··1· 曰来给简零榆治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