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只剩下温婉和裴深。
温婉还保持着刚刚懵逼的情状,直到裴深吃好药,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裴深指的是升温今后的发展。
靠抱紧自己这条大腿?!
这开什么玩笑!
温婉想到这,当即诚惶诚恐地在裴深的面前坐了下来,“靠我怎么能行——”她一边说,一边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我什么都不懂,完全帮不上你们的忙。”
裴深看着温婉这一副着急模样,当即替她倒了一杯水,推到了她面前宽慰道:“别急,有需要你的时候。”
温婉怔了怔,随即更是满头雾水。
还有什么需要她的呢?
这前期的准备工作都已经完成,钱也都全部打在了公司的账上,温婉觉得自己已经做完了可以做的一切。
温婉正想就着这个话题继续追问呢,却不料裴深却在下一刻直接转了话茬,“我之前寄给你的那些书看得怎么样了?”
温婉:……
被裴深这么一问,温婉哪里还有功夫想着其他,满脑子都已经被窘迫攻占高地——这段时间以来她一直在医院和温家两边跑,哪里静得下心来好好看书?
而知识这种东西么,又是需要经常复习回顾的。
温婉前前后后隔了这么久没看,就是之前学得那些都已经忘了个七七八八。
于是,这会儿温婉生生被堵得半天也应不上来半句话。
裴深看她这一副表情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他无奈地看着温婉,“我现在情况好了不少,除去复健的时间还有不少闲暇,你可以把书带到医院里来,到时候有什么不懂的,正好可以趁这个时候问我。”
“可是——”温婉嘟囔着刚准备给说什么呢,裴深就打断了她,“没有什么可是的,以前就算了,但现在你作为升温的总裁,金融知识肯定是要懂点儿的。”
即便裴深直接斩钉截铁地打掉了温婉的退堂鼓,但是她心里仍然还是报着一星半点儿的希望。
“可是升温是你的公司啊——”温婉小心地打量了一眼裴深,心里话在舌尖犹豫了好半天,然后才嘟囔着小声说道,“我充其量就是个挂名总裁,学不学又有什么关系呀。”
温婉忐忑地跟裴深说完自己的心里话,见他没有第一时间板起脸色,当即又升起了几分底气,她慢慢地往裴深身边靠了靠,一双月牙似的眼睛讨好地冲他笑了起来,“之前学金融是想说服我爸对韩安轩的项目撤资,但现在不一样啦,我有裴老师这么厉害的合伙人,完全可以借你的光把这件事儿解决——”
要是放在以前,温婉是肯定没有胆子在裴深面前将摆烂这件事儿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
但经过在医院的这一段时间相处下来,或许是温婉也感觉到了裴深对自己的包容直线上升,所以有的时候想也不想地会直接把心底的想法说了出口。
在温婉过去的年岁里,她表达意愿是从来都喜欢说:“我可不可以……”
而自从认识了裴深后,她慢慢从“可不可以”变成了说:“我想……”
大多数人或许不知道,这不过短短几个字的差异意味着什么,但是这对温婉而言,却是天翻地覆的改变。
她开始从处处为别人考虑的讨好型人格,慢慢开始变得愿意去表达自己,开始正视起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
与此同时,温婉的性格也从开始一板一眼的乖顺变得逐渐鲜活起来。现在的温婉懂得撒娇卖萌,懂得俏皮玩笑,比之过往,就好像是焕然新生了一般。
而这一切改变,都来自于裴深潜移默化的鼓励。
但鼓励归鼓励,裴深所做每一件事的初衷都是为了让温婉变得更好。
因此,在当他听到温婉这一番摆烂之言后,当即态度坚定地拒绝道:“你不能不学。”
“升温是我们两个人的公司,而不是我一个人的,”裴深看着面前的温婉,目光里全然都是不容拒绝的斩钉截铁,“如果你对管理公司一窍不通,那我们今后会失去很多共同的话题,最后渐行渐远,无法进行有效沟通。”
跟裴老师渐行渐远?!
原本还对学习金融管理这些事儿满不在乎的温婉,在乍然听到这个说法后,猛地打了个激灵!
怎么可以跟裴老师渐行渐远!
温婉完全不知道自己此刻内心的焦急是因何而起,但是只要她一想到今后可能会跟裴深形同陌路,她的心就像是堵着一块石子儿一般难受!
温婉没由来地就想到了自己的前世。
那个时候她就是什么都没有学,眼巴巴地站在韩安轩的圈子外看着他忙着忙那,完全参与不进他的事业和生活。
——所以,有朝一日她跟裴老师也会变成这样?!
跟韩安轩那样相处,温婉还不觉得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但当这对象变成了裴老师,温婉简直一秒都无法忍受。
她一张小脸眉头皱了又松,松了又皱。
裴深看着她这模样,知道她心里已经有所动容——所谓高级的劝说在于软硬皆施。
刚刚既然已经语气坚定地打消了温婉的退堂鼓,那么此刻,裴深自然就缓和了几分语气对温婉说道:“你需要我,我自然愿意帮你。但是我更希望有一天我们能够在一个问题上,你来我往的讨论,而不是你站在我的圈子之外,懵懵懂懂地看着我一个人去跟这些事情周旋。”
温婉早在刚刚就已经在心里打定了主意,这会儿听到裴深这番话,更是直接严肃地对裴深点了点头,“我一定努力学习!”
裴深看着面前乖巧的温婉,心中难免失笑——劝学还用上了三十六计。
但没办法,温婉的性格就只吃这一套拿捏。
想到这里,裴深当即把手落在温婉的发间轻轻地揉了揉,“乖——等温总学成的时候,我就向温总每天汇报工作。”
这是他把温婉拉进自己预设方案里的最后一步。
果不其然,在这一番温柔攻势下,温婉早就已经丢盔卸甲。
温婉下意识地仰了仰头,自以为不着痕迹地往裴深的掌心蹭了蹭,但是这动作刚一做完,她又没骨气地红了脸。
裴深知道凡是不能操之过急的道理,这会儿就当没有看到温婉的窘迫,在一旁直接安排道:“那我让燕平明天把我的文件收拾一下,给你腾半边桌子出来。”
“腾那么多会不会影响到你?我就占一个边边角就行,”温婉一听到这又有些踌躇了,“实在不行,我去沙发上看——”
裴深笑着打断了她,“不影响,温总的事情最重要。”
***
两人还在房间里计划着这些琐碎的小事儿,殊不知,这一番对话全然都落进了准备来会会裴深的周湘耳朵里。
周湘站在病房外,内心是难以言说的复杂。
虽然自己还没有跟裴深正面打过交道,但是就从刚刚那一番话来看,也能感觉到他与自己这几个月来所听说的样子有较大的差别。
在此之前,周湘一直以为裴深接近她女儿都是为了能够仗着温家的名头,从中捞到一点儿好处。
可是她没有想到,刚刚自己竟然会听到裴深规劝她女儿学习管理和金融,这样的做法可半点儿也不符合周湘对裴深的设想。
周湘没由来地想到过去韩安轩屡屡阻止温婉插手公司业务的做法,然后透过病房门的磨砂玻璃长条,看向相对而坐的两个人——好像裴深这样,更像是在为小婉的长远发展做打算。
于是,周湘准备推门的手当即收了回去。
她想到过去温婉替裴深做过的辩驳。
没准真如她女儿所说——那些传言不过只是空穴来风呢?
至少现在,周湘对裴深已经有了个翻覆的改观。
想到这里,周湘便决定放弃自己一开始的打算,想着对裴深观察一番后再下定论,不要贸然行事。
她站病房外思忖了半晌,最后不知想到了什么,转身朝旁边的护士室走了过去。
***
自从裴深和温婉达成一致后,这SVIP病房就变成了一间自习室。
整个病房充斥着一股岁月静好的气氛,而在其中认真搞事业的二人,显然不知道,一场危机曾悄悄来临过。
温婉第二天就把自己所有的学习资料转移到了裴深的书桌上,按照裴深一开始的设想,一张书桌直接被分成了两边,一大一小两张椅子端端正正地摆放在书桌后——
书桌的左边都是黑白分明的文件夹,无处不透露着精英风范。
而书桌的右边则都是粉粉嫩嫩的学习工具,光是打记笔就有五六种颜色,更不要说是引着各种可爱图案的小小笔记本。
可偏偏是迥乎不同的两种风格,此刻齐整地摆放在一起,却透着一股异常的和谐之感,甚至让清冷的黑白色调都多了几分柔和的意味。
温婉和裴深就这么坐在一张书桌后面共同努力着。
分明是谁也没有说话的病房,却透着一股无法用言语描绘出来的温和隽永。
只是——
这安静到底没有保持很久。
温婉看了没一会儿,就开始左右四顾起来。
本来跨专业就不是件简单的事情,更何况金融知识又是那么的晦涩难懂,她看着书上几个令人头大的专业名词,然后又偷偷瞟了一眼身边的裴深——
要不要问呢?
会不会打扰他干正经事儿啊?
可是裴老师之前就说过,自己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他呀?
不管了,先试着问问。
要这次惹他烦了,那下次就不问了。
想到这里,温婉当即小心翼翼地拿自己的手肘,轻轻地往裴深的胳膊上怼了怼——
一下,两下。
正准备怼第三下的时候,裴深一脸无奈地叹了一声,将她乱动的胳膊给叩在了掌心里,“说吧,什么问题?”
裴深到这会儿才意识到,他是给自己挖了多大的一个坑。
她就坐在自己咫尺的地方,少女身上的清香若有似无地萦绕在自己左右,别说是办公,就是连沉下心来都很难做到。
一向自诩自制力极强的裴深,头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无力反抗。
温婉完全不知道裴深此刻复杂的情绪,见他应话,连忙欣喜地把手里的书塞到了裴深的面前,“这儿——我看不懂是什么意思。”
裴深扫了两眼,然后拿过温婉手中的笔记本,耐心地讲解道,“你可以把这个理解成为一个金融中介机构,是将个人投资者的资金集中起来,投资于众多证券或者其他产业之中,就比如说你现在是一名投资人,面前有两家资质差不多的企业,其中……”
裴深细致地给温婉举例,确保她能够明白这其中每一个知识点。
裴深的全部耐心大抵都在消耗在了这番教学上。
但不得不说,其效果还是显著的。
不管温婉碰见任何问题,不管难易程度如何,他都会以最浅显的方式,一针见血地将里面的核心知识带出。
而温婉显然也有自己的悟性,在你来我往的教授之中逐渐克服了不少难题。
以至于温婉每顺利地消化完一章的知识点后,都忍不住竖着大拇指对裴深连连点头,“裴老师不愧是裴老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