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来覆去,翻来覆去,左右摇滚,两面皆痛苦——以上,不过是一些将煎饼烙的均匀的技巧。
想要迅速入睡的江,此时此刻便像是一张翻来覆去、来回翻面,两面都已经糊到掉渣,但内里的馅儿却完全是没熟状态的煎饼。
在这样安静的夜晚,窗外甚至还下着星星点点的小雨,不管是换成谁,都会在这样的时刻快速的进入睡眠状态,绝不辜负这一片大自然的馈赠,但这一刻的江,并不是不领情,而是在不断的反刍,直到让自己快要被自己逼疯为止。
这个韩晴之,竟然摔倒在钟易的怀里?这个钟易不是平时看起来弱不禁风吗?怎么这时候这么能逞英雄?韩晴之平时不是个女汉子吗?怎么这时候站都站不起来?我之前不就是开了个玩笑吗?怎么就会让人一下子摔倒在地上?摔倒在地上真的很严重吗?会严重到把脚崴了的程度吗?就算是摔得很严重,单脚站起来会有什么问题吗?为什么在被搀扶着的情况下还会摔倒?
江的脑海中,从来没有同时出现过这么多的问题,而且是围绕着同一个人的问题。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生发出来的时候,江被自己吓了一激灵,同一个人,是的,因为同一个人,而有了这么多的问题。
想到这里,江像是弹簧一般,从床上瞬间弹射坐起身来,暴躁的将床上的被子和枕头统统扔到一旁,说不清是因为头脑中的思绪让他混乱而如此暴躁,还是单纯因为睡不着觉而让他变成这样疯狂的模样。
说起来,这好像是第一次,江因为一件小事而如此折磨自己。
而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才是他暴躁的最真实缘由,最讨厌这种自己掌控不了自己的瞬间,像是丧失了最后的主动权,失去了对所有事情和情绪管控的能力和方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一团漩涡给包裹,被卷的越来越深,困得越来越紧,越来越动弹不得。
想到这里,韩晴之倒在钟易怀里的画面又开始再次在他的脑海中反复滚动播出,无休无止,像是程序卡在了某个不知名的环节,无法恢复正常。
一觉醒来,太阳从窗帘的缝隙当中照射进来。
啊,昨晚又没拉好窗帘——韩晴之揉了揉眼睛,被迫从这缕光线当中睁开双眼。
“又是美好的一天啊!”从来就没什么起床气的韩晴之,快速的从迷蒙当中的状态清醒过来,像是快速的进入了重新开机系统,开机界面很快便呈现了出来,如果说每个人都是一台机器或是一台电脑的话,以韩晴之的体力程度来说,那一定是最高配置的版本,毋庸置疑。开机之后甚至不需要什么清理系统环节,只要开机,便会以满格的电量面对全新一天的任务与目标,随便点击哪个板块,都能以最快的速度重新刷新格式,或是快速恢复到昨天的未完成页面,最新款的高配置王者电脑,也不过如此。
然而,今天的韩晴之在启动的时候,似乎出现了一丝丝的故障。
就在韩晴之像往常一样伸个懒腰准备起床的时候,她忽然发现,自己的脚竟然痛的深入骨髓,这种陌生的感觉令她深感绝望,像是从未中过病毒的电脑,突然要面临拆机检修的苦恼一样。
“啊!江!我讨厌你!”韩晴之暴怒的大喊着。
但短短一分钟的时间以后,韩晴之便迅速的调整了自己的状态,还是强打精神用两条胳膊支撑起整个身体的重量,缓缓移到床的旁边,让自己适应这种萎靡不振的身体状况,同时要想办法尽最大可能让自己重新恢复一些舒适的状态。
韩晴之跛着脚,一瘸一拐的下了床。
然后,接下来的工作,便是坐在马桶上刷牙——因为脚痛,同时又担心另外一只脚的支撑过于费力,万一在自己恢复之后发现两条腿的肌肉含量变得不同,从而导致不同的粗细,那她一定会哭晕在家中。
再接下来,搬一个小板凳,坐在小板凳上进行洗澡的大动作——因为脚痛,害怕自己单脚站立洗澡的时候,因为沐浴露的泡沫过于丰厚,而导致自己滑倒在浴室当中,万一要是后脑勺着地,那不久之后的日子里,便会有铺天盖地的社会新闻不断的登上各大网络页面——新晋小花,因瘸腿在家洗澡无人照看,因而导致重度摔伤,现场极其惨烈,奉劝大家,珍爱生命,安全洗澡。想到这里,韩晴之又是一阵翻着白眼。
再接下来,所有的动作便都是在小心翼翼的状态下完成,这让韩晴之深受挫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江。
当然,这一上午的时间里,一夜未眠的江好不容易有了一丝短暂的睡眠,却在一连串不间断的喷嚏中惊醒过来,从此再也无法入睡。
他再一次陷入暴躁,床上的枕头又是被他扔的满天飞。
好不容易在家吹干了头发,韩晴之从衣柜里找出衣服,迅速的画了个出门快手妆,随后拿上背包便准备出门,但就在这一刻,她又迟疑了。低头看了看自己受伤的腿,她叹了口气,最终还是点开了打车软件,给自己预约了一名代驾。
“晴之,今天你还是不要去钟易那里了。”韩晴之突然想起了昨夜夏微风的话。
昨夜,夏微风和渡一直陪伴着韩晴之回家,夏微风叮嘱韩晴之,这几天还是在家乖乖的休息,毕竟伤筋动骨一百天,自己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可钟易哥那边……还有,微风姐,你也会担心的啊。”韩晴之放心不下,一边是担心钟易的状况,另一边,如果自己不能过去的话,那夏微风便不能够跟钟易对话,这样的话,心里该是多难受的状态。韩晴之有些于心不忍。
“没关系的,阿易现在的状态看起来比以前已经好很多了,况且,要是有什么不放心的地方,让渡带我去看看就是了。”夏微风安慰着韩晴之,生怕她又会产生一些负罪感。
“真的……没关系吗?”果然,韩晴之从来都是把别人的事情放在第一位,而忽略了自己眼前最真实的情况。
“真的,放心吧,再说,这段时间多亏了你,让阿易能够这么快的恢复过来,如果说放在以前的话,可能我还真的会有些不放心,但现在完全不会有这样的情绪了。”这些话,夏微风是发自内心说出口的。
想到这里,韩晴之取消了代驾的订单,转而打开了与钟易的对话框,她告诉钟易,这几天自己可能就不能过去看他了,并嘱咐钟易,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如果有什么需要自己帮忙的地方,不管是工作上还是生活上,那一定要第一时间给自己打电话,到时候一个代驾就能准时到达。
“放心吧,你也照顾好自己,等我忙完手头的工作,过两天就过去看看你。”仅仅几分钟的功夫,钟易便回了信息。
不出夏微风的意料,韩晴之果然陷入了深深的自责情绪,如果不是自己这样不注意的话,当然,如果不是江那么爱找茬的话,自己肯定不会过的像现在这样狼狈,况且,这件事给微风姐和钟易哥都带来了麻烦,这是她最不想看到的后果。
然而,就是怀着这样愧疚难当的心情,韩晴之再次进入了梦乡。
真是个令人羡慕的女孩子啊。
几个小时后,韩晴之终于从回笼觉当中醒了过来。
如果有一类人,专门记吃不记打的话,那韩晴之一定在这个行列里位列第一名,无人能敌。
已经是第二次起床,但韩晴之仍然还是忘记了自己脚受伤的这件事,因为着急上厕所,她的脚,再一次的,重重的踩到了地上。
从小到大,韩晴之就是一个身体强健的女孩,不管是体育课上还是日常生活中,她的身体永远都像是一个永动机,不知疲倦、一往无前。当别的女同学在体育考试中被累的无尽流泪的时候,韩晴之一马当先,为班级赢得了特别优秀的成绩。
当班里发生流行性感冒的时候,韩晴之也在幻想,什么时候也能轮到自己,这样的话就不用上学了,然而,几天过去了,同学们都生过一轮病,甚至都已经完全恢复的时候,韩晴之仍然毫发无伤,只能在摸鱼上课情况下硬着头皮参加考试。
因此,她从来都不能够去适应身体不舒服的情况,认为不管什么事情,只要自己一觉醒来,就一定能够恢复原状。
此时此刻,韩晴之又在这件事情上,吃了大亏。
“啊!——”
如果这会儿是半夜的话,估计整个小区的邻居都能被这声尖叫给吵醒,并吓得心脏难以归位。
韩晴之瘫坐在地上,抱着自己肿胀的脚丫子,无计可施,只能像小时候家里的老人一样,对着自己的脚呼呼吹气,仿佛只要做出这个动作,就能缓解疼痛一样。
然而,就在此时,江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第一时间,韩晴之的下意识动作,就是拉紧了自己的睡衣领口。
“你来干什么!”韩晴之一开口就没有好气。
江没有说话,只是面无表情的蹲下身子,检查着韩晴之的伤势。
韩晴之一把抢回了自己的脚,“少在这儿猫哭耗子假慈悲。”
江并没有理会韩晴之,继续抢回了她的脚,仿佛在争夺什么宝贝。
“医药箱在哪?”江面无表情的问到。
韩晴之气呼呼的别过头,不与作答,但江像是在她家里安装了监控一样,径直走到柜子前,拿出了医药箱。
江熟练的找出了药膏,细心的帮韩晴之上药,仔仔细细的包扎完毕,整个过程都一语不发。
‘怎么回事,这个小狗崽子转性了?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想到这里,韩晴之的嘴角扯出一抹坏笑。
此时,夏微风正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钟易的最新作品,窗外的风吹进来,配上钟易的新歌,像是在一个梦幻的环境当中,让人难以自拔。
一曲结束,夏微风忍不住鼓掌称赞。
整个过程,渡都一直环抱着双臂,在一旁跟着钟易的歌曲打着节拍,食指在胳膊上演奏着,这全部的细节,夏微风都看在眼里。
“原来,丁奇还是那么热爱音乐啊。”夏微风在心里默默的想着,她觉得这一刻很是温暖,像极了少年时候的天台,但又觉得对眼前的渡心疼万分,因为,他们都再也回不到过去的时光了,渡也没有办法再演奏音乐了。
总是事与愿违。
“帮我拿包薯片。”韩晴之目不斜视的看着电视,一边支使着江。
江完全没有脾气,拿了一袋薯片给韩晴之。
韩晴之看了一眼,翻了个白眼,没有接过去。
“我不要原味的,帮我去拿个番茄的。”韩晴之甚至都懒得伸出手去接过这袋薯片。
江深吸一口气,但还是好脾气的点了点头,微笑着去拿蕃茄味薯片。
看着江忙碌的背影,此时的韩晴之虽然面无表情,但内心已经爽翻了天。
江乖乖拿过薯片,“请吃。”这可能是江这辈子态度最好的时候。
“算了,不吃了,薯片吃多了胖。”韩晴之摆了摆手,顺势躺倒在沙发上,此时,韩晴之已经憋不住自己的笑意。
江敏锐的捕捉到了这抹笑容,这种笑容是他最最最熟悉的,毕竟,这是他最常用的表情之一。
“你是不是耍我呢?告诉你,可别太得寸进尺了!”江凶了起来,但语气中却莫名透露出可爱。
“哎哟,哎哟。”
韩晴之顺势抱起自己的脚,大声喊起来,“不行了,实在是太疼了,完全受不了了。”如果这世界上有最浮夸演技奖,那得奖者一定是韩晴之,非她莫属。
见韩晴之如此傲娇又做作的样子,江气的咬牙切齿,但又不得不承认,她的脚因为自己而伤,只得作罢。
“去帮我洗点水果吧。”
江的拳头简直就要捏爆,但还是扭头进了厨房。
可能,这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