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狗崽子这句话可以挂在嘴边,并变成流弹攻击人的话,那一定会成为韩晴之此刻口中的高频词汇。
此时,倒在地上的韩晴之疼的龇牙咧嘴,完完全全的失去了表情管理的能力,五官恨不得都已经位移到了从未待过的位置。
“江,你真是个狗崽子!”韩晴之愤怒的开启了骂骂咧咧模式。
老天爷从来都不会眷顾一个正在倒霉的人,尤其是,是灵魂使者让其倒霉,根本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同样,也基本可以宣告战局失败。
就在韩晴之脱口而出那句“狗崽子”的时候,钟易刚好从厨房跑了出来,准备看看韩晴之到底受伤了没有。但谁都没想到的是,怎么就正正好好的,撞上了“狗崽子”三个字。这一瞬间,韩晴之的脑海中似乎有千军万马飞奔而过,同时,也闪过了自己从小到大的一百种社死瞬间,但不管是哪一次的社死,其强度都不及此刻的千万分之一。
要不还是换个星球生活吧?经过大脑的不断筛选,韩晴之终于还是选出了一种能够让自己不再尴尬的结论。
“你没事吧?刚才听到你好像摔倒了。”钟易赶紧跑上前来,将四仰八叉的韩晴之给搀扶着坐起来。
要是现在能有个地缝就好了,那韩晴之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蹦进去,然后就此把自己给埋葬在里边,永远不要再出现在钟易的面前。
但现实,永远都是强迫人们去接受且面对的。
“千万别说话,千万别说话……”韩晴之在心里默念着,渴求钟易不要继续往下问些什么问题。
“晴之,你刚才说……狗仔?什么狗仔?”
“该死……”韩晴之在心里可能把江的祖宗十八代都给问候了一遍,并转头看向了江,眼神之犀利甚至能够把人给杀死。
“啊……没有,不好意思啊钟易哥,我刚才实在是太不小心了,摔的有点疼,就咣咣捶地来着,我就老有这个毛病,迁怒于一些没有行动能力的东西上……”说着,韩晴之嘿嘿笑了起来,这句话意有所指,指向的对象便是一旁的江,同时,她的眼神瞟了过去。
此时,江也隔空对着韩晴之坏笑着,像是抓住了她的小辫子一样,兴奋不已。与此同时,渡与夏微风就在一旁,看着江顽皮的样子,哭笑不得。
从前,渡对江没有像现在这般了解的时候,时常认定他就是一个顽皮捣蛋的“坏学生”,而随着距离的拉近,两个人之间的成见与隔阂也逐渐消除,他开始试着发现江身上的优点,发现这个大男孩不过是心中有着不可排出的难过与过去的悲伤,因此总是用这种看似玩世不恭的方式来掩藏自己的内心,很多时候,明明最关心谁,却便要做出一副要跟这个人对着干到底的架势。
真是不知道,这个孩子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渡这样想着,虽然对于他自己来说,直面内心都是很麻烦的事情,甚至几乎可以说是绝对不可能完成的,因为不想被看穿,因为不想过多的解释,因为不知道坦率的表达出来后会收获到怎样的回应……
或许这些,也都是江所面临的困境,人的性格往往是从出生时就已经定了型,想要做出改变的话,几乎是要搭上自己一生的时间,不管是谁,即使是成为了灵魂使者,只要心脏在跳动,便总有过不去的,矗立在内心的那座大山。
此时,钟易关切的看着韩晴之扭伤的位置,他想要试着将韩晴之给搀扶起来。
“晴之,我现在搀着你站起来,你试试看能不能使上劲。”钟易温和的说道。
这一下,韩晴之更加的不好意思,便主动逞强,不想要麻烦钟易半点,毕竟她也不想让夏微风担心。
“没关系没关系,我就是轻轻扭了一下,我自己可以站起来的!”韩晴之大声的说道,像是在给自己加油打气。
“真的可以吗?”钟易眉头紧锁,看起来有些不放心的样子。
“真的,钟易哥你撒手就行,我完全没问题!”
说着,韩晴之倔强而又刚强的,想要借助自身的力量站起来,但是,她完全低估了自己刚刚的伤势,也高估了自己另一条腿的承重能力。
原来人,在失去平衡之后,感受是这么被动啊?
在这种时候,韩晴之的脑内小问号仍然是不断的往外冒着,从小到大,不管是什么样紧张或严肃或尴尬的场景,韩晴之的脑内小剧场总是不会断更,甚至时常需要跳出来另一重人格出来制止,这样才能保证自己不会在不合时宜的时候笑场。
“啊——”
果然,韩晴之还是没能做到,一声大叫之后,韩晴之的脚腕刺痛不已,让她瞬间失去平衡,直直的朝一旁倒过去。
“等会倒地的时候,能不能让鼻梁别先着地啊?本来就不是很挺拔……”原来,短短的一秒钟之内,人的本能反应竟然是这样的真实。
江在一旁笑的好大声,甚至是要把地板都笑裂的程度,看着韩晴之这样倔强又出丑的模样,他看上去开心坏了,像极了小学的时候班里总爱瞎起哄又唯恐天下不乱的小男生。
渡和夏微风在一旁看着江得意忘形的模样,深感无奈,挺大个人了,怎么还是会这样幼稚,实在是让人有些难以理解。
“他什么时候才能学会表达自己的真实情感啊?”渡无奈摇头,这一刻,连渡自己都没察觉到,竟然会下意识的开始替江感到担心,担心他因为性格上的缺陷而吃亏,或是错过些什么。
但都已经是灵魂使者了,又还有什么是可错过的呢?
渡摇了摇头,决定不再让自己去想这些有的没的,还是专注的看江的表情变换吧,可能这样更有趣一些。
然而,事情却往另一个方向极速的发展起来。
就在韩晴之重心不稳,险些倒地的时候,钟易瞬间反应了过来,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上前去,一把将韩晴之揽在了怀里,但因为速度太快,韩晴之和钟易谁都没反应过来,这一切的动作都像是发自内心的本能反应,很快,两个人便都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但好在,钟易死死的护住了韩晴之,没能让她受伤,他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韩晴之身后。
“钟易哥,你没事吧?”
这一下子,韩晴之更加的过意不去了,本身就觉得这是很丢脸的一天了,谁知道还会雪上加霜,真是诸事不顺的一天啊。韩晴之懊恼极了,她迅速的转过身,想看看钟易受伤了没。
“没关系,真抱歉啊,又让你摔了一跤。”
“干嘛道歉,如果不是我一开始逞强,也不会弄的这么狼狈。”韩晴之挠了挠头,很明显,她是真的感到过意不去。
“来,我扶你起来去沙发坐着。”
说着,钟易伸出手,稳稳的拉起韩晴之,让韩晴之靠在自己身边,一瘸一拐的走到沙发旁坐了下来。
韩晴之无奈的望着墙面,似乎只要转移了视线,就能避免更加尴尬。
钟易耐心的俯下身来,小心翼翼的替韩晴之检查着伤口。
“还是有些扭伤,你稍等一下,我去拿跌打的药给你喷一下。”
“不用不用,钟易哥,我这个不严重,回家自己处理一下就好了。”韩晴之连忙摆摆手。
钟易见韩晴之这样尴尬,不免有些奇怪,这个女孩今天怎么像是换了个人,竟然变得这样害怕麻烦人,不过也是,毕竟她也是一个懂事的女孩子,也已经独立习惯了,很难真正的做到去麻烦谁。
这一次,钟易不再跟韩晴之推拉,索性自己一个人去取药箱。
渡和夏微风在一旁抱着胳膊看着江的情绪变化,很奇怪,就在这个瞬间,江的表情顿时凝固了起来,他不再看热闹,反倒像是被谁给惹到了一般,脸上写满了四个大字“我生气了”。
渡皱着眉头观察着江的表情,这样的瞬间是他从来都没看到过的,在江的世界里,没有什么是一场恶作剧解决不了的。
然而,还没等渡看个仔细,江却忽然消失了。
还真是个小孩子啊,想起小的时候,如果哪个小男生喜欢上了班里的女同学,便会想法设法的去招惹人家一下,若是对方表现出生气或者不悦,他们便会看起来很开心,但若是对方毫不在乎,甚至笑嘻嘻的去跟别的男同学玩,那便会瞬间失去理智,闷闷不乐好几天。
这时候的江,可能就是这样的状态吧。
钟易去厨房处理好了炉灶上烧着的饭菜,好在,都还没有过火。
钟易找出了家里的医药箱,打开来看,不管什么种类的急救药物,一应俱全,这还是曾经夏微风保留下来的习惯,无论如何,家中都要把应急的物资给准备好,以备不时之需。
钟易小心翼翼的给韩晴之喷上了治疗的喷雾,并用绷带做了一些简单的包扎,这样细致的操作让韩晴之看起来更加的不好意思。
“真是麻烦你了,钟易哥。”韩晴之憨厚的挠挠头,看上去确确实实的有些难为情。
“没关系,你在这里坐着休息一会儿,我去厨房把剩下的菜给做完。”说完,钟易转身进了厨房,继续自己的烹饪时间。
坐在沙发上,韩晴之这才一个人放松下来,看着脚上缠着的绷带,想到刚才江那种幸灾乐祸的表情,都是因为他使坏,才让自己这样出糗,还麻烦了钟易哥给自己处理伤口,外加做晚饭。
“江,别让我再碰见你!”韩晴之在心里大声咆哮着,气的牙根儿痒痒,如果江此刻就在她眼前的话,她一定会把他给大卸八块!
愣了一会,韩晴之还是掏出手机,给自己预约了一个代驾。
低头看着肿成发面的脚,看来是没办法自己开车回去了,韩晴之叹了口气。
钟易做的菜简单却又可口,韩晴之饿的肚子直叫,在已经收敛了自己的情况下,她还是一鼓作气吃了两碗饭,后来还是努力用意志力控制自己,告诉自己该放下筷子了,这才停止了进食的动作。
“钟易哥,我吃饱了,今天真是麻烦你了,我先回去了……”
说完,韩晴之像小偷一样,想要悄悄的溜走。
“可是你的脚,应该是开不了车了,还是我去送你吧。”钟易这句话不是简单的客套,他真的走上前去取自己的外套。
“不用不用!我刚才已经预约好代驾了,这会儿就已经在楼下了。”早就想到钟易做事稳妥,得亏她有远见,先给自己叫了代驾,避免了接下来的更加尴尬。
“那……你真的没问题吗?”钟易有些放心不下。
“我到家了就给你发信息。”韩晴之摆了摆手,慢速的跛着脚离开了钟易家。
“今天真是气死我了,江怎么这么幼稚,人生中第一次崴脚,竟然就是被他给害得!”韩晴之愤恨的跟后排的夏微风和渡吐槽着。
代驾师傅惊恐的转过头,看着韩晴之——他认为韩晴之是神经病,不知道在跟谁对话。
韩晴之这才反应过来,指了指自己的耳机,意思是自己正在跟朋友打电话,代驾师傅这才放下心来。然而,代驾师傅不知道的是,此时的车上还有一位灵魂使者,和一个灵魂。
江家。
江平躺在床上,忿忿的生着闷气,一想起刚才的场景,他就气不过。
江坐起身来,暴躁的把枕头给扔了出去。
然而,枕头却被渡给一把接住了。
“你怎么过来了?”一开口,江就没有好气。
“没什么,就是过来告诉你一声,韩晴之脚崴了,真的伤得挺严重的。”渡冷静的陈述着,没有加入半点描述性语言。
江第一时间紧张的坐直了身子,很明显,他非常担心韩晴之的状况。
“关我屁事。”但江脱口而出的,竟是这句话。
渡没有回应,径自消失了。
黑漆漆的房间里,江坐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