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一切如常
伍月2022-11-17 16:144,278

  有人说,最重要的决定一定不能放到晚上再说。

  但其实,只有在深夜的时候,人才会最近距离的触摸到自己的内心,才会最勇敢的站在自己心里最脆弱的地方,去面对那些白天里不曾面对的情绪,去撕掉自己认为最坚固最冷静的外壳,去心疼那个,外人所看不到,只有自己知道的内核。

  人真是一种神奇的动物,小的时候从来都不理解大人们为什么会喜欢凑在一起喝酒聊天,明明喝完之后看上去也并不舒服,可能会呕吐,可能还会没有力气支撑自己洗干净澡之后再睡觉,可能第二天还要满身是酒气的坚持上班。明明可以不去喝那顿酒,这样的话起码第二天还能以一个舒适的姿态起床,不至于让自己头疼脑热,但就是会在夜幕降临的时候做下喝酒这个决定。更何况,酒那么苦,即便是小小的闻一下都会觉得受不了,为什么就睡不肯放弃的选择去喝呢,真是让人想不通。

  但长大之后,好像真的就能完全的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好像长大之后,小时候最爱的冰淇淋真的会让人觉得甜的发慌,好像早早睡觉真的会让人觉得白白浪费了一天当中为数不多的属于自己的时间,好像早起看到日出真的会有说不出的郁闷,觉得又要度过未知的,可能痛苦大过于快乐的一天。

  好像即使明知第二天要起床,但还是想要在睡前尽快的把自己给灌醉,这样才能不会带着那么多多余的情绪睡觉,好像真的会想要逃离人群,在一个小小的角落里安安静静的待着,虽然没有什么过于深刻的问题需要自己去思考,但就是停不下来,好像有许许多多复杂的东西和不属于自己的情绪都给消化掉,这个过程,除了自己之外,谁都参与不进来。

  而在其余的时候,则会想要跟那些最最亲密的朋友聚在一起,没有理由,只看时间,只要大家的时间能够凑在一起,便会迅速的集合在一起,只为了能这样毫无心事的多喝一杯酒。

  是酒真的那么好喝吗?并没有,说起来肯定没有比可乐好喝,甚至还会在入口的瞬间深深的刺激着食道。是聚在一起能吃好吃的吗?也并没有,大家好像都在忙着减肥,吃什么根本就不重要。只是这样凑在一起,一杯一杯的喝下去之后,忽然几个人就像是被拨通了同样的频道,只需要说一个开头,就能够把大家藏在心里的那些话串联起来,不一定哪句话就说到了自己的心坎儿里,也不一定哪句话就打通了自己最近死死卡住的那个心结。

  就这样,一杯接一杯,好像都已经有些醉意了,也好像走去厕所的身影都开始跟着摇晃,也好像早就过了平时睡觉的时间,但没有人舍得离开,甚至有的人都已经去吐过了一轮,但没有人说想要回家,只是因为,这样的时刻,明明在说着一些胡言乱语,但越是这些毫无逻辑的话语,却让人感觉最为快乐。

  生活中就是那些稀松平常的小事情,但日复一日的重复,总会让人疲惫,让人纠结,让人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也只有跟朋友们一起喝酒,聊一些不着边际的话语的时候,才觉得终于把自己的感受放在了第一位,不再是日常的自己,紧紧的包裹在牢笼当中,说着一些认为对方想要听到的话,说着一些自己都不相信的话,只是为了,让那个只有躯壳属于自己的人,短暂的在这个世界上获得一些认可。

  但这样的生活,怎么会让人感觉不累呢。

  在这种时候,情绪就这样毫无缘由的被放大,人们哭哭笑笑,像是那个没有逻辑可言的小时候,做着一些撒欢儿的事情,甚至终于可以在这种时候鼓足勇气告诉别人曾经没能说出口的话,也算是完结了自己的那份心愿。

  也只有这种时候,才能够理解小时候眼中的那些大人,他们也不是无所不能的,也只是在孩子面前维持着自己无所不能的形象,因为他们觉得,除了自己之外,小孩子就是别无依靠的。但其实他们也是孩子,原本就无处安放的压力和负担之上,还要在承担上这份责任,这么想来,还真是辛苦啊。

  也就是在这样的时刻,韩晴之虽然没喝酒,但感觉自己却像是微醺过后一般,有些清醒,也有些释然,终于,还是舍得把这一切给放下了。但与其说是真正的放下了,不如说是在这样类似醉酒的深夜,说出了一些从前都没有勇气说出来的话。

  其实仔细想想,在酒后发出的那些信息,或是面对着朋友说出口的话,真的是终于做好准备不再收回了吗?又或者,是真的下定决心要这么做了吗?很显然,答案当然是未必,只是借着当时的天气,当时的氛围,又或者是因为酒劲儿马上就要到达临界点,只要回到家闭上眼睛就能够跟这个世界断开联系,那种感觉就很像,留在这世界上的最后一句话一样,让人放心的能够说出口。

  换句话说,喝醉酒,可能是短暂告别世界的一种方式。

  所以,往往在酒后的第二天,根本不会有人想要面对前一天自己说过的话和做过的事,就像是在当时,根本就没想过会有明天一样,根本就没有想过复活之后的问题。

  就当是,在这世界上保持清醒的最后一个瞬间,所肆意妄为的小时刻吧,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面对明天,就只管现在吧。

  “我决定要去国外的音乐学院深造一年,至于以后的事,那就以后再说啦。”这语气看上去倒是故作轻松的模样,是的,故作轻松。

  韩晴之根本就没想过接下来怎么办,也没想过接下来的日子应该怎么过,更没想过这一年之后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很多人好像都是这样,只要事情有缓冲的时间,不管是一年还是十天,都能够让自己在心里松一口气,好像只要短暂的逃避过去,就不需要再继续面对一样。

  就像是很多人在毕业之后会选择考研一样,其实他们当中有很大一部分人是真的想要考研吗?好像并不是,只是现在立刻就宣告需要走上社会,需要面对工作,需要独立应对自己日后的生活,需要离开完全不用自己操心的宿舍,这一系列问题还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答案,就完全的走出原本最舒适的环境,去往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这个准备的过程还并没有真正的完成,所以告诉自己,这样的生活还能再维持几年……而这其中所要付出的努力,只是为了再给自己舒适生活铺垫三年的时间一样。

  又像是,有些人明明知道,眼前的人并不适合自己,自己也迟早会离开这份生活一样,周围人都在说尽早结束才能尽早展开全新的生活一样。其实自己难道会意识不到问题的所在吗?根本就不可能,只是在自欺欺人罢了。因为只要一想到在割裂的瞬间会有剧烈的痛感,便不如让自己陷入迟钝的状态当中,只要告诉自己,还有时间可以放缓进度,还能有时间让自己愈合一样,那份痛感便会缩小到零点零几的剂量,缓慢的割裂着自己,让自己不再痛苦。

  这么想来,分期付款好像就是这么一个道理,一块巨大的石头背在身上,好像怎么都扛不动,甚至连拿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但如果切割成小石子甚至是砂石,每天搬运一点点,好像就会感觉不那么费力了。最早想到这个道理的人,可能是最具备现实主义精神的人,根本就不会想着用不切实际的巨大幻想来让现在的自己不开心,但也不知道究竟应该用务实还是没有赌博精神来评价他们。

  总之,不管怎么样,韩晴之好像已经在试着走上这条相对务实的道路了。

  她不想要再每天面对熟悉的街道,不想要面对物是人非的生活,不想要在这看上去热闹但实际上却失去了所有知己的地方寂寞的生活着。

  或许现在换一个地方,看上去需要更多的时间来适应,但实际上,如果只是留在原地,那怕是每天都需要去对抗回忆,每天都需要用更多的精力和时间去平复曾经拥有过、但现在却失去了的快乐时光。

  至少身在异国,每天都需要处理各种各样的杂事,每天都需要把精力投注在应付生活琐事上,至少能累的倒头就睡,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他们……那些已经失去了的人。

  此时的钟易,也正在度过这个看上去稀松平常的晚上,不知道为什么,他打开了一瓶红酒,可能是想要让自己迅速的睡过去,也可能是月色这么好的晚上,让他觉得应该做些什么,至少不算是浪费。

  窗边,他把不常用的小桌子搬过来,点好了蜡烛,继而就关闭了所有的灯,毕竟,这样好的夜晚,如果用灯光来代替明亮的话,好像真的是有些浪费了呢。

  看着月色,钟易一口喝下了杯子里的酒。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正在想些什么。

  经过换机票,经过托运,经过安检,韩晴之有条不紊地处理着这些事情,终于坐在了属于自己的位置上,但在还没有关机的时候,她却本能的打开了手机,那些回忆,终究还是翻涌了上来。

  相册里什么时候开始,满满登登的都是,江。

  很多视频,其实韩晴之都记不清是什么时候拍的了——江怒气冲冲的朝韩晴之跑过来,镜头甚至都有些摇晃,好像那一天,韩晴之故意把蛋糕糊在了江的脸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韩晴之就跑的老远,只管在镜头之后笑出鹅叫,全然不管江一脸的愤怒。

  江吃饭呛到了气管里,整个人咳得上气不接下气,但韩晴之并没有第一时间让江喝点水,而是立刻马上的举起了相机,看着江咳得颤颤巍巍,直到气的跳脚。

  所有的这些回忆,好像都是韩晴之笑出鹅叫作为结尾。

  甚至还有海边,江睡着的样子,他的侧脸那么好看,长长的睫毛卷卷的,浓密却又自然,不知道他梦里出现了什么可怕的情景,韩晴之还没等继续往下拍,睫毛便疯狂的颤抖起来。

  说起来那次,韩晴之还真是有些不好意思,她竟然就抱着手机走到美甲美睫店,告诉对方自己想要同款睫毛……

  韩晴之无聊的时候,带着江去了路边小小的ktv,想着在这里听听江都是怎么唱歌的,然而江一开口,韩晴之就想要逃离……怎么会有人明明是业余人士,但还能够唱的这么好听啊?

  还有一条视频,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韩晴之以为是自己什么时候不小心误碰到的,刚想删除的时候,视频里竟然传出了声音,韩晴之吓了一跳,赶紧找耳机听视频里都说了些什么——

  原来,在韩晴之和江冷战的那两天,韩晴之一个人在沙发上吃着薯片,嘴里念念叨叨的,已经失眠好久的她根本就没有睡意,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能够顺利的睡着了,手里的手机就这么滑落到了沙发的角落,阴差阳错的,就开启了录像功能。

  那天,韩晴知不知道的是,江竟然在半夜来到了韩晴之的身边,一贯喜欢沉默的江,竟然就在那天说了那么多的话。

  “你准备……就这么沉默多长时间?好好地女孩子,竟然能让头发油成这个样子,真实难看,这是几天没睡觉了,黑眼圈竟然都快要凸出来了……说起来,这好像还真是第一次这么长时间没说话了,不过我应该就是无聊,不然的话我才懒得过来看你……真睡着了吧?这些要是让你给听到,还指不定怎么损我……被子也不盖好……”

  原来,在自己不知道的时间里,江竟然说了这么多的话,真的是个温暖的人啊。

  听完这些,韩晴之已然是泪流满面。

  眼看着月色已经渐渐模糊,酒也喝的差不多,钟易终于离开了阳台,他坐在床上,想要打开电视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看的剧可以打发时间,在收藏列表里,他发现了曾经夏微风收藏的剧集。

  这个故事,应该是讲有关于地狱使者的故事,原本这种题材,钟易是绝对不会打开的,但现在钟易的眼睛像是被封印在了电视上,难以离开。

  看着电视上的情节,钟易的脑海中好像浮现出一些片段,好像是自己跟谁的一些互动,但那个人的样子很模糊,根本就想不起究竟是哪张脸。只是通过体态能够看出,这是一个男人。

  但这个人并不是江……那,他是谁呢。

继续阅读:第101章 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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