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玉琉坊的人你管得着?”掌柜的两手叉腰,见伙计没有动手,又询问王乐,“王乐,这家伙哪儿跑来的?”
“这……这……”王乐四处瞅瞅,不见有箫王的人的动静,可齐峻突然中了刀子,刚才他跟苏芷曼纠缠,眼花缭乱没看清出手,也不确定是不是被苏芷曼顺手刺中的,可如果不是苏芷曼干的,也就只有隐在暗处的人了,除了箫王的人下手还能有谁?
可他不敢多话啊,万一一刀子朝他冷不丁飞来怎么办?
“这大清早的,玉琉坊发生了什么事啊,隔着几道墙都听到你们这边的动静。”一个半老徐娘的女人站在不远处的屋顶上,朝玉琉坊这边张望,尖声尖语的扯着嗓子道。
玉琉坊的掌柜扫了那女人一眼,冷哼一声没有理会。
“今儿正巧,我家大公子在,要不要请过去帮个忙?”那女人又道。
苏芷曼跟着原主的记忆,很快想到,在苏家玉琉坊的隔壁,正好是谢相府的绸缎庄,由于两家主子的关系,两家的下人以致两个铺子里的人也是针尖对麦芒。而这个站在屋顶上吆喝的女人大概就是绸缎庄的老板娘,她口中的大公子肯定就是谢相府的儿子。
想到此,苏芷曼两手抱拳一拱,“老板娘,请谢大公子为草民主持公道!”
“你这小子!等着,我家公子马上就过去了。”老板娘说完,不理会玉琉坊掌柜的态度,踏着梯子下了房顶。
不一会儿,谢大公子就从隔壁铺子来到玉琉坊。
虽然两家不搭路,可谢公子要进玉琉坊,也没人敢拦着,玉琉坊的掌柜只能一边等着官府与太尉府的消息,一边应对谢瑾清。
苏芷曼本想顺着隔壁老板娘的话请这位名门贵公子来压住玉琉坊的掌柜,好给自己辨明是非的机会,结果……
苏芷曼没想到,跟着谢瑾清一起来的还有另外一个人。
厉王司马铮!
所以,来玉琉坊其实是厉王的意思?
话说大夏国的朝制是,普通情况下隔天一小朝七天一大朝,如果有特殊另要紧的事会临时加朝。而今日正好是歇朝的时候,厉王一大早就跟谢瑾清在一起出现在谢家的绸缎庄。
“参见厉王殿下!”以玉琉坊掌柜为首,众人齐齐向厉王施礼。
好似做鬼被人发现,苏芷曼感觉自己在这位一袭月牙白,干净温润的男子面前总是会碰到无地自容的事,有些尴尬的不敢迎视司马铮那双平和的目光。
“瑾清,你来看看。”司马铮的目光并未在苏芷曼身上多做停留,招呼身旁的谢瑾清。
“厉王殿下,凶手应该是候在那些碎砖石后,被阴暗的光线遮掩,趁死者扑倒在地前一刻丢出刀子。”
苏芷曼曼整了整神色,走上前,一边说着,一边手指向齐峻的尸首旁,废弃的砖石堆积了有一米来高,那是真凶最合适的藏匿地点。
这是她经过仔细观察得出的判断。
也就是说,当齐峻跟她在王乐屋子里发生争执的时候,有人躲在砖石后的阴影里注意着他们的动静。
而砖石后是一个夹角,如果凶手动作够快,得手后,趁着阴影绕过夹角,便能混在其他人当中一起重新跑来“围观”凶案现场,或者,趁人不注意远远离开现场。
“哎哎哎,你算什么东西,轮的上你在厉王面前说三道四?”玉琉坊的掌柜在旁边呵斥,然后又紧跟着向司马铮告状,“厉王殿下,就是此人,不知道哪儿跑来的,出现在玉琉坊,齐峻就是死在他跟前,肯定与齐峻的死有关!”
“案情没有大白之前,玉琉坊里的每个人都有可能是凶手,或者是凶手的同谋。”司马铮语调不缓不慢的道。
话被不客气的打了回来,连带自己也挂上了凶手的嫌疑,掌柜的脸垮了下来,僵硬的赔笑道,“殿下说笑了,我们玉琉坊的人都是本分的,向来和和睦睦。小的可是大夏国一等一的良民,更不会杀人。而苏大人……”
“你觉得本王是在说笑么?”司马铮打断掌柜的搬出苏清河的说辞,反问。
声音很温和,却像是棉花里裹着冷剑。
这可让苏芷曼见识到了,王爷就是王爷,不论性情如何,总不会少了那高高在上的气势。
掌柜的脸上的笑更僵了,像是拧在一起的绳结,扯也扯不开。
不是说厉王殿下风度翩翩,温润如玉,最好说话吗?
玉琉坊的掌柜见风向不对,两眼滴溜溜的在苏芷曼身上来回扫。
谢瑾清走向砖石,此时虽然天已经大亮,可由于砖石跟后面与墙之间形成夹角的缘故,光线还是略显阴暗,不过蹲下身仔细观察,还是能够看到有几枚比较宽长的新鲜脚印。
“他说的没错……”谢瑾清起身道,“这里确实有个可疑之人。”
苏芷曼大步走过去,蹲下身用手比划着丈量了一下,“身高大概七尺二到七尺五,身形偏瘦。”
说着,苏芷曼又仔细对比两只脚印,接着道,“右脚或者右腿有疾,微坡,不过不太明显。”
“这不是小六子么?”玉琉坊的伙计中有人跟着惊讶的道。
另一个人点点头,“没错,小六子的脚脖子刚崴过。”
“小六子呢?”
“是呀,怎么不见小六子?”
众人交头接耳。
谢瑾清的目光清清淡淡的落在苏芷曼身上,如同静湖泛起浅浅的波澜。
厉王微微一笑,走向二人,“瑾清,这位小兄弟令你也讶然了吧?”
“不过是个脚印而已,又不能真的证明是凶手,顶多证明小六子来过这里而已。”玉琉坊的伙计当中,还是有人不服。
一个不知道从哪儿跑来的小子,来他们玉琉坊里刷存在,还被厉王以兄弟相称,令谢大公子另眼相看?
这着实令人嫉妒!
说不准这小子是正好知道玉琉坊的底细,见小六子不在,故意照着小六子的样子去说的,最可疑的是他才对!
类似这种想法在伙计当中并不少,若不是掌柜的被厉王的态度给整晕乎,肯定也会这么说。
“我没杀人!我没杀人!我一直在屋子里,没出来过!”小六子被寻找他的伙计从屋子里叫出来,听说自己成了杀人疑凶,脸白如纸。
“厉王殿下,谢大公子。”掌柜的硬着头皮朝二人拱手,“还请二位查明真相。”
小六子是什么人,玉琉坊的人都知道,人长的清清秀秀软软绵绵的,平时杀只鸡都不敢,怎么会杀人?何况就算齐峻霸道一些,可跟小六子也没有什么大怨大仇啊!
他是急着想给苏大夫人交差,可也不想把玉琉坊里最本分的伙计给当成替死鬼给卖了。
“其实判定凶手的办法很简单。”苏芷曼瞟了眼小六子,形体上完全符合她根据脚印的推测,脸色惨白当然也可以是心里畏惧吓的,当然,凶手一般都不会自认行凶,“第一,出现在这里的人极有可能就是凶手,到底有没有来过这里,只需要看鞋底有没有沾到这里的土就行了。这里是个死角,打扫不彻底,加上深秋夜里的湿气重,这里的土厚又湿,很容易在鞋上粘厚厚的一层。”
小六子低头看,自己的两只鞋上真有一层泥土,与这块地方的泥土颜色疏松质地一致,而且鞋面上都蹭到了。
“是……我是来过……我觉得奇怪,你是谁?偷偷摸摸跑到王乐哥的屋子里做什么?你又不是我们玉琉坊的人!”小六子见无法抵赖自己出现在砖石附近的事实,便将矛头指向苏芷曼,“厉王殿下与谢大公子不能……不能因为我出现过,就说……就说是我杀的人。”
众人皆点头,这个时候,自然他们选择相信自己人,一直对抗苏芷曼这个莫名其妙出现在玉琉坊的外人。
谢瑾清不说话。
司马铮也温和的看着苏芷曼。
二人的意思很明显,都在等着苏芷曼继续说下去。
因为他们知道,她的话还没说完,有第一,自然该有第二。
苏芷曼也不推辞,笑了笑,朝前走了走,站在齐峻尸首旁,蹲下身,看着那把插在他胸膛上的刀,“还有第二,你们没有细看,刀柄上有枚血指印,齐峻两手干净,肯定不是他留下的,那么就只有是凶手自己不小心沾到的,凶手的手……”
苏芷曼说着,猛回头,锐利的目光直射向小六子。
“我的手上没血。”小六子伸展双手让众人看。
“我的话说完了。”苏芷曼站起身,退到一边。
众人这才能够再次看到被苏芷曼遮住的刀柄。
“刀柄上没血指印啊?”有人疑惑的道。
血痕倒是有的,那是齐峻身上的血,可血指印……掌柜的亲自走过来看,确实没有!
“一会儿官府的人来,直接把小六子押走审问!”司马铮道。
“殿下,这……草民不解。”掌柜的恭恭敬敬的拱手道。
苏芷曼无所事事的退在一边,不再言语。
她不需要玉琉坊的人明白,只要厉王跟谢瑾清明白就够了。